第153章 人无贵贱

    戴神医开完了药方，将用药方式详细的跟小月和小青吩咐了一遍，两人细细记下，然后便和朱标一起离开了李伟的家。

    回去的路上，朱标紧蹙着眉头，今天李伟的态度太反常了，以前他可不会这么礼数周到。

    朱标想了许久，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他和朱元璋眼中，不过是死了个无关紧要的乐女而已，他们父子对待李伟的态度可是一直很宽宏大量的，对他的无礼甚至是胡作非为都多有容忍。

    以前李伟跟他的关系还是挺好的，由于彼此相熟，私下里李伟一般见他都不带行礼的，他也不计较。

    但今天，感觉像变了个人似的，处处礼数周全，却完全没有了过去的亲近感。

    回到乾清宫，朱标将这一趟的情况跟朱元璋禀报了一遍。

    朱元璋也深皱起了眉：“这么说他真的病了？”

    “是的父皇，戴神医说是忧虑过度。”

    “他忧虑个屁，咱又不会把他怎么样，不就是打个板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朱元璋恼怒道。

    朱标沉默了一上来，想了想，问道：“会不会是因为那个乐女的死？”

    朱元璋顿住，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早知道这小子这么在乎，他等过后再暗中找机会处理掉这个乐女了。

    昨天见到李伟反应那么激烈他虽然也有些顾虑，但当众下的命令，话已出口不可能因为他就给收回来。

    “算了，既然他真病了，就让他养两天吧，过几天缓缓估计就好了。”

    朱元璋蹙眉道。

    朱标微微点头，这事也没什么好办法，施恩也施了，人死不能复生，只能等他自己想明白了。

    李伟家，李伟服用了戴思恭开的药，效果很好，这个老御医的医术确实高明。

    休息了两天，他的心绪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不过经过此事他也意识到今后行事必须得谨慎了，他可以不在乎，朱元璋不想杀他，别人也动不了他，但他身边的人不行。

    在大明呆了一年多，他已经不再是孤家寡人了。

    正在李伟在家休养的时候，一个太监找上了门来，传朱元璋的口谕要召他进宫。

    朱元璋说的两天，那就是真的两天，此时两天一过，立刻就让人来叫他了。

    李伟虽然不想见他，但圣命难为，他也不敢像从前那么放肆了，只能穿戴整齐，跟着小太监进了宫。

    乾清宫，李伟已经好久没来过了这里，自从被贬教坊司之后，进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前几次也是去的武英殿、奉天殿等外朝殿宇，乾清宫严格来说是朱元璋睡觉的地方，办公一般不在这里，能进到这里来的无不是朝廷廷臣，御前近侍。

    之前李伟能随意出入这乾清宫，在别人看来他那就是真正的御前红人，简在帝心。

    包括现在，他和蓝玉都挨了打，一个太子亲自登门探视，一个拖着伤还得上战场拼杀，这待遇可谓是天差地别，群臣都看在眼里。

    若是抛开后世的观念，以当下大明等级观念来看，朱元璋对他确实是信重有加，甚至说是宠信也不为过。

    然而李伟自己不这么想，他是个后世人，在他的观念里，朱元璋就是强迫压榨，还滥杀无辜！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圣躬万福！”

    李伟躬身揖手行礼，态度前所未有的恭谨。

    朱元璋见他这样，脸色有些不愉，如果是之前这小子这么懂事他肯定高兴，但现在他却高兴不起来。

    “免礼吧。”朱元璋语气随意的挥了挥手。

    “谢陛下！”李伟谢过之后又转身向旁边的朱标见礼：“参见太子殿下。”

    朱标连忙道：“李大人不必多礼。”

    “谢殿下！”

    李伟站直了身子，目光低垂，等着朱元璋的吩咐，一副忠臣良将的样子。

    朱标看了他一眼，又瞧了瞧父皇。

    上次他跟父皇吵架，李伟看热闹，本来他以为这次反过来了呢，专门来凑热闹，但现在情况有点出乎预料。

    “咱听说你病了，现在怎么样了？”

    朱元璋调整一下表情，露出和蔼的笑容，先是关心了一下李伟的。

    “谢陛下关心，臣身体已无大碍。”

    “嗯，那就好。”

    朱元璋颔首，然后才将准备好的说词拿了出来：

    “咱知道你心软，觉得那个乐女无辜受累，其实咱也不想滥杀无辜啊，只是当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伱以下犯上，那些勋贵抓住了由头，咱总给个说法呀，咱也不怕坦白告诉你，当时那些北伐将士即将出征，咱想护着你，但也不想因为此事坏了北伐诸将的士气，李善长这个主意虽然咱也不满，但这的确是当时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李伟听到这话心中有些微怒，要搁以前他肯定要暴起大骂你放屁，但这次他却没有出声反驳。

    李善长说的那些话，其实就是把李伟和蓝玉都划到受害者范围，将罪责怪到徐瑶以美色媚惑的头上，这话虽然是胡说八道，但是大家都装傻的确也可以算是个说法。

    但当时朱元璋将他和蓝玉都已经定下了杖责，两边都罚了，以他的威望要是真不想杀徐瑶，此事完全可以就此打住。

    但他还是杀了，无非是两个可能，一，想杀；二，区区一个乐女无所谓，既然死了更好，那就死吧。

    李伟不知道徐瑶的身份，他理所当然的认为是第二个原因。

    而且朱元璋和朱标这些人也确实没把一个乐女的生死放在心上。

    朱元璋见他默不作声，苦口婆心的说道：“咱这也是为了护着你啊，你明白吗？”

    “臣谢陛下隆恩！”

    李伟也不多言，只是恭敬谢恩。

    朱元璋眉头紧蹙在一起，他当然看得出来这个臭小子心有怨气却不说。

    “不过就是个乐女罢了，值得你这样？”

    李伟闻言，心中怒意难以压制，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朱元璋凝视着他，不悦的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李伟低着头道：“臣没有话。”

    “你放屁！咱命令你说！”朱元璋大怒。

    李伟脸皮抖动，真的很想直接怼他，但徐瑶的死给他敲响了警钟，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不能不考虑别人。

    “父皇，消消气。”朱标适时开口，提醒他要淡定。

    朱元璋深吸了口气，说道：“说吧，不管今天你说什么混账话，咱都不打你。”

    “臣不敢！”李伟的强忍着冲动。

    朱元璋气极反笑：“你不敢，你都敢当面指着咱骂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说！不管你说什么咱都恕你无罪，哪怕今天你说你要造反咱也当没听见！”

    “也不牵连别人？”李伟抬头直视着他，他真忍不下去了。

    “不牵连，咱金口玉言，太子做证！”朱元璋大声喝道，说道还伸手指向旁边的朱标。

    朱标愣了一下道：“好，好的。”

    李伟看也不看他，双眼直视朱元璋，大声道：“好，那臣就说了！”

    “陛下曾经也是一介布衣，如何能说出这样轻贱别的话？”李伟大声怒斥。

    “混账！咱虽出身微末，但咱现在是天子！咱这么说的有什么错？”朱元璋更怒！

    “难道当了皇帝就可以看不起过去的自己了吗？陛下登上帝位凭的是本事，又不是出身，如何能以他人出身低微而轻贱之？！”李伟大声质问。

    “混账！难道在你心中咱跟那乐女是一样的吗？君臣父子，士农工商，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你没有听说过吗？”

    “在我心中，位有高低，人无贵贱！”

    “混账！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不是跟咱为敌，你这是在跟全天下为敌！”

    “陛下言重了，我这只是与天下权贵为敌罢了！”

    “混账！你别忘了你自己也是权贵！”

    “我可以不是！”

    “你你你……咱要砍了你的脑袋！”

    朱元璋一口一个混账，两人越说越急，越来越大声，最后朱元璋被气得暴跳如雷，直呼要动刀子，但李伟这次丝毫不让，继续跟他对视着大声吵架！

    “陛下说了恕臣无罪！”

    “咱说了吗？”

    “太子殿下！”

    李伟直接双目圆瞪看向一边发愣的朱标大喝道，那样子，好像朱标敢说谎他就要冲上去干他似的。

    “啊？哦，说，说了吧！”

    朱标听到李伟的大喝，神情茫然，下意识的回答道，自身还没从这声争吵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太震撼了！太痛快了！太爽了！

    他虽然也经常跟父皇吵架，但他都是引经据典的讲理劝谏，像这样直接痛快的大声怒斥，明嘲暗讽，他还真没有过。

    他好想试试啊！

    但想到李伟曾经挨过的打，他又默默的放下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李伟不管他的内心活动，等他回答完就转过头来继续跟朱元璋对视着。

    朱元璋看也不看朱标，只顾着怒目圆睁盯着李伟，气得脸色发青，咬牙切齿！

    这个李伟今天说的话，不仅让他震怒，更让他震惊，到今天他才知道，为何这个狗东西明知道他是皇帝却一直没有敬畏之心，原来在他眼里皇帝跟平民没有什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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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