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魔法王国哈鲁阿

    风从海上吹来，船帆随风飘动。

    针雨如细小的冰雹敲打在脸上，带来阵阵痛楚。

    从哈鲁阿湖涌入的湖水泛着油光，在风吹雨打中起伏不定。

    “尊敬的客人，这边请，船已经准备好了。”

    听到船长的喊话，来自漠口镇的游侠普兰达叹了口气，他已经厌倦了海上旅行，只要能踩上平稳的堤岸和铺石路，哪怕只是一小会儿，都能让他欣喜若狂。

    但一想到又要回到摇摆不定的甲板上，他的胃里就一阵阵不舒服。

    他从科米尔王国的龙湖出发，乘船沿着坠星海经过诸多由海盗统治的混乱海域和运河，又先后穿过浩瀚无垠的光耀之海和荒芜海岸。

    大半年的时间，他都在各种船只上度过，曾直面过狂野风暴、深海巨兽，甚至许多足以把船只卷进深海的危险。

    但他必须这么做，必须将领主大人交给自己的信件，亲自送到魔法王国哈鲁阿的密斯特拉神殿。

    哈历迦德，哈鲁阿王国的前任首都。

    与世界上的其他都城截然不同，在哈历迦德港口，经海路到来的旅行者在港口上岸之后，会立刻搭乘下一艘船出发，那是一种船首很高，船尾却要矮得多的细长船只，通过魔法驱动数对船桨来行驶。

    普兰达走上船去，正在等待他的船长立即对他致以问候。

    他们的船离开港口，朝位于哈鲁阿湖沿岸的新首都哈拉雅赫出发，船桨整齐地划开水面，小船开始移动，速度逐渐增加。

    普兰达站在船头，凝望着空中不时悠闲驶过的天空船，保持沉默。

    由于下一站就会到达此行的目的地，他的脑海中开始回想起领主大人告诉他的关于魔法王国的事情。

    哈鲁阿位于大陆的东南方，这里是一片充满了魔法、谣言、以及传奇的神秘地区。

    对于曾经尚不知情的普兰达而言。

    南方的神话和故事都让人感到难以置信，这里的每个居民都是巫师？半身人王国？黑暗精灵统治的地表王国？

    但在南方，这些不但都是真正存在的事实，而且还有更多不为人知之事。

    即便如此，在世人的印象里，大陆最南方仍是个偏僻、遥远、环境恶劣又充满敌意的国度。

    在科米尔和桑比亚王国，有人会用“滚去楚尔特丛林和廷朵尔！”替代“下地狱吧！”师傅会对不听话的学徒说：“如果你不喜欢我，就滚去哈鲁阿当巫师啊，没人拦着你。”教授会这样训斥不守规矩的学生：“别把丹布雷斯海盗的礼节搬到这儿来！”就算是农民的儿子批评祖辈的犁地和休耕制度时，往往也会遭到回击：“你这么有本事，干嘛不去哈鲁阿当巫师啊？”

    总而言之，谁不喜欢传统，谁就可以滚去大陆南方。

    在普兰达的印象里，魔法王国哈鲁阿，这群由耐色瑞尔遗民建立的王国，曾经是个隐居避世的魔法国度。

    他们好战古板，非常保守，对外来者的防卫心十分浓厚。

    然而在他们领主大人的介绍中，又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魔法王国。

    在上个世纪的‘奥法浩劫’时期，哈鲁阿王国一度被认为毁灭于这场灾难之中。

    事实上，世人之所以这么认为的根本原因，主要是哈鲁阿的预言师们提前预见了这场灾难，其本国的巫师在魔法女神密斯特拉死后，利用肆虐的蓝火将自己的国家安全地传送到托瑞尔的孪生世界阿贝尔，以及国度天宇中的其他小世界。

    ‘奥法浩劫’结束之后，重回家园的哈鲁阿人为了了解在自己消失的一个世纪里，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不再闭关锁国，著名的哈鲁阿天空船和水载运具，开始一次又一次从家园起航，四处寻找其他势力和种族，主动建立商贸路线和政治联系。

    也正是这个原因，让改革开放的魔法王国，逐渐变得越来越强大和富裕。

    他们国力提升最明显的征兆，便是出口贸易额越来越多。

    在上个世纪，世人总说“哈鲁阿唯一的财富便是沙子和海水”。

    但是等到巫师们通过炼金术和魔法科技，建立起食盐工厂之后，这句玩笑话便不再是玩笑：哈鲁阿王国几乎垄断了大陆南方和中部的玻璃与食盐市场。

    数以万计的人和各个种族，开始使用印有哈鲁阿魔法作坊标志的玻璃容器，用他们生产的细盐给汤调味。

    这个魔法王国还涌现出许许多多坚持所谓的‘不现实’与‘疯狂’理论的施法者。

    有坚信自己能打破主流观点的窠臼，制造出革命性新机械与新设备的奇械师和发明家，有认为用魔法建造堤坝并非亵渎神明的巫师，有认为谋求利润不分国境和种族，必须摒弃故步自封思想与短浅目光的巫师商人。

    甚至还有听信别人说法，认为不毛之地也能通过魔法化为良田，在炎热的气候下，也能大量养殖牲畜的农夫和农场主们。

    就连哈鲁阿的矿工和地质学者们也认为，既然外表如此贫瘠，那么内部肯定潜藏着宝藏，因为大自然一向以平衡著称。

    事实正是如此，环绕王国的哈鲁阿之壁，那荒芜人烟的群山和丘陵就是确凿的证据。

    那里的确潜藏这宝藏。

    四分之一个世纪过去，哈鲁阿利用矿产资源得到的利益，就超过了整个大陆南方诸国的总和。

    他们利用机械傀儡，这种高效率的构装生物，开采和加工出来的铁矿石，仅次于大裂谷的黄金矮人。

    然而，即便是大裂谷的矮人，也要进口哈鲁阿的贵重金属，用以制造合金。

    正如漠口镇的巫师塔招收学徒时的宣传语：知识改变命运，魔法创造未来。

    哈鲁阿之所以能够变得强大和富裕，其根本原因还是他们庞大的施法者群体。

    哈鲁阿人从小就接受公立教育，最少到十三岁为止。

    在五岁时，还会进行魔法天赋的筛选，而拥有魔法才能的学生，天赋最差者，也会在十五岁左右，掌握最基本的零环戏法。

    虽然想在哈鲁阿生活舒适并不一定要练习魔法，但仍有所助益。

    因为能够施展法术的人，会被视为‘拥有天赋者’，即便他们并不运用自身的才能也一样。

    正是这种教育制度，让160万人口左右的哈鲁阿人中的三分之一，都拥有施法能力，其中约有三分之二的人具备些许魔法知识。

    所以，哈鲁阿城市的生活，在许多方面都被魔法所触动。

    他们的房子至少有一些内置的魔法增强功能，比如魔法路灯，而沿海城市最喜欢的做法是通过珊瑚生长咒语，用魔法催生的珊瑚制造‘墙’。

    产生闪光和悦耳声音的咒语，经常被编织成精美的织物以增强它们的美感。

    奇特的旅行方式，例如飞行地毯或飞艇，是司空见惯的。

    在哈鲁阿，到处都有人在不遗余力地炫耀自己的能力和财富。

    “你该留神看着航路，船长，而不是天空的飞船，不然你这小船就该开到浅滩上了。”一名学者打扮的年轻巫师打断了普兰达的深思。

    “哦，我们已经接近哈拉雅赫了。瞧啊，都能看见大木桶了！”这位巫师抱着书本，大呼小叫地说。

    哈鲁阿湖的雾气这时已经稀薄了不少，普兰达循着小巫师的目光望去，他看到右边河岸上的小山和沼泽草甸，还有更高处的一部分被唤做‘大木桶’的高架渠。

    “先生们，那是一套魔法实验性质的下水道净化设备和沉淀物自动捕集器。”抱着书本的哈鲁阿巫师吹嘘道：

    “是魔法科学上的巨大成功，是我们奥术学院的重要成果。我们发明了魔法净化装置和沉淀物自动捕集器，将它们安置在湖泊和运河上。这些魔法装置，已经开始向学院、城镇、周边村落和农庄的下水道进行普及，这座长得像大木桶的魔法装置就是台沉淀物自动捕集器，这是魔法科学上的巨大成功……”

    “嘿！小家伙，别再炫耀了，低头，快低头！”

    船长躲在船舱门口，扯着嗓子，对甲板上的客人们大喊道：“去年那玩意儿爆炸过，粪便可是崩到了湖中心的耗子岛上，那滋味真他妈的酸爽，竟然将小岛上让巫师都头疼的变异鼠患给消灭了。”

    驳船在湖泊上穿行，塔楼般的沉淀物自动捕集器消失在迷雾中，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大概一个小时，他们终于抵达港口。

    踏入魔法王国哈鲁阿的首都，普兰达顿时被震惊在原地。

    这座完全被笼罩在魔法氛围中的城市，街景明亮得令人难以置信。

    十几座仪态万方的高塔直插苍穹，塔基用纯白色的岩石砌成，紫罗兰色的塔尖环绕着黄金镶边。

    许多尖塔周围都有闪光的石块盘旋舞动，拼花玻璃大窗将明亮的阳光引入室内。

    花园中鲜花盛开，各种奇花异草散发出一阵阵浓郁的自然界的芬芳，让他几乎有些晕眩。

    或者，让他产生这种感觉的是这里空气中强烈的魔法脉动？

    他一进入这座城市，普兰达立刻觉得自己是如此普通，而且还脏得要命。

    他还看到魔法王国最著名的奥术学院。

    学院高墙环绕，广阔喧闹而繁忙的城市，则以学院为中心，围绕着它的围墙而建。

    这是一座色彩斑斓的魔法城市，有狭窄的街道和尖锐的屋顶。

    王国的首都哈拉雅赫依赖奥术学院，依赖学院里的学生、讲师、学者、研究者以及长老议会的十二名权力最大的哈鲁阿长老。

    而那些人则仰赖魔法和知识，以及一切与魔法学习过程相关的东西为主。

    在哈拉雅赫，正是那些魔法理论和实验的副产品，带来了商机和庞大的利润。

    普兰达走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上，朝魔法女神密斯特拉的神殿方向走去，经过魔法工坊、研究室、货摊和大大小小的魔法店铺。

    毫无疑问，拜奥术学院的魔法所赐，数以万计世间难寻的奇妙商品，在这些地方生产并出售，其功用或难以置信，或毫无意义。

    他经过旅店、酒馆、看台、魔法小屋、柜台和便携式魔法烤肉架，那些地方摆满了色香味俱佳的精致菜肴，在魔法的作用下，不光菜色本身，就连佐料、配菜和香料都世间独有。

    这就是魔法王国哈鲁阿的首都哈拉雅赫。

    精明而睿智的巫师们，一点点汲取奥术学院中那些看来起枯燥无用的理论，建起这样一座多彩、欢快、吵闹且气味怡人的魔法城市。

    它还是一座充满各式消遣的城市，庆典从不间断，节日永无止息，狂欢永不休止。

    这里的街道日夜回响着音乐和歌声，还有高脚杯和大啤酒杯的清脆碰撞，因为众所周知，没有比获取知识更让人口渴的工作。

    尽管奥术学院的校长严令禁止学生和导师在黄昏前饮酒作乐，但哈鲁阿人还是昼夜不停地饮酒狂欢，因为众所周知，如果有什么事比获取知识更令人口渴，恐怕就要算部分或彻底禁止饮酒的规定。

    普兰达继续前行，从高大的‘窈窕巫女’妓院旁经过，他知道那里会提供一些别的地方根本享受不到——或是不受欢迎——的精致魔法服务。

    有那么一会儿，他的理性跟享乐的本能起了争执。

    最终理性胜利了。

    度过大半年航海生活的普兰达叹了口气，继续朝奥术学院的方向走去，目光尽量避开传来欢声笑语的酒馆。

    哈鲁阿魔法王国的信仰主要以魔法女神密斯特拉和法师之神阿祖斯为主，庞大的施法者群体，让这里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密斯特拉神殿。

    但普兰达从他们的领主大人口中得知，最大的神殿并不在奥术学院，而是哈鲁阿之壁的塔拉斯山。

    那里包括一片用来激起敬畏的雄伟礼拜场地，以及一个复杂的巨大洞窟群，数个世纪以来，哈鲁阿巫师的魔法知识就安全地储存于此。

    据说，这座复合神殿有着某种程度的组织——任何巫师，在进行任何魔法事物的研究时，只需待在神殿的某个神秘洞窟，进行不超过五年的勤勉研究，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过，普兰达并没有前往塔拉斯山的打算。

    因为根据领主大人给他安排的任务，他只需将物品交予哈拉雅赫神殿的牧师，就算完成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径直走向奥术师之门，也就是奥术学院的正门。

    根据领主大人的指示，他飞快地办完手续，表明自己来到奥术学院的目的，主要是前往密斯特拉神殿，参拜魔法女神，拦路者便毫不怀疑地放心。

    他穿过奥术师之门，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出现在他眼前。

    学院跟由普通建筑构成的城市完全不同，也不像城镇那样，寸土寸金你争我夺。

    这里的一切都充满魔法的氛围。

    宽敞的小巷里铺着五颜六色的发光砾石，两边是赏心悦目的小巧法师塔，以及镂空的围栏、墙壁、篱笆、运河、桥梁、花圃和绿色的公园。

    一切都显得干净、安宁而庄严——这里禁止任何形式的贸易和有偿服务，更别提娱乐项目。

    学生们漫步在小巷间，专注地阅读大部头书籍和羊皮卷轴。

    其他人坐在长椅上、草坪上和花圃里，讨论各自的魔法作业，或审慎地玩着“奇数或偶数”之类需要动脑的游戏。

    魔法教授们也在附近徜徉，在热切地谈天或争论的同时，又不失礼仪与风范，但某些教授不时盯着女学生臀部的眼睛，却出卖了他们的风度。

    普兰达没有浪费时间，在迷宫般的小巷和树篱间迅速穿行，来到自己的目的地：魔法女神密斯特拉的神殿。

    神殿坐落在西面的断崖上，东面是奔流的河水。

    远远看去，柱廊式的神殿造型宏伟壮丽，南北两侧都背靠着山壁修造，就像是被夹在山间一样。

    普兰达顺着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走到神殿入口，一扇巨大的橡木大门前。

    大门左侧有一座朴素的大型女性雕像。

    女性的雕像头上戴着一个头环，上面镶嵌着一个圆形的徽记，七颗蓝白色的星辰环绕着中央弥漫的薄雾。

    他刚踏入神殿，一名大约三十岁左右的低阶牧师主动迎了上来，他的脸上带着和蔼而又亲切的微笑，友好而又有魅力。

    “日安，朋友，愿密斯特拉的祝福伴随着你。”

    “如果你想追寻万般魔法之母的脚步，你可以在大地的任何一处知道女神的居所。”

    “你们是来神殿寻求治疗的么？或者是想要减轻疾病的苦楚？祈祷女神的祝福所需的奉献，相比起来可是非常有竞争力的哦。”说着，牧师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或许可以名叫‘心照不宣’的笑容。

    “我是一名来自科米尔王国的使者。”普兰达按照领主大人的交代，对牧师说，“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信物，需要交给哈拉雅赫的十二长老议会之一的阿拉德长老。”

    “长老议会的阿拉德长老？”牧师收起了和蔼可亲的笑容，神色犹豫地说，“非常抱歉，神殿事务实在过于繁忙，你要知道，女神很难分心在一般的俗物……”

    普兰达不声不响的递给牧师一个大概装500左右金币的钱袋。

    “噢！原来是阿拉德长老啊，我想起来了。”牧师接过钱袋，连忙改口，“你也听说过他的名字吗？那位以睿智和毅力著称的死灵学派的哈鲁阿长老，是哈拉雅赫了不起的人物。”

    “赞美密斯特拉，我拜托您，将这件物品亲自交到阿拉德长老手中。”普兰达望向魔法女神的神像，神色虔诚地说。

    “没问题。”牧师郑重地接过信物，露出微笑，“愿密斯特拉的祝福伴随着你。”

    普兰达离开神殿，就近找到一家旅馆，开始耐心的等待。

    因为他知道，神秘的哈鲁阿长老不可能这么快回复自己。

    漫长的等待中，时间大概过去半个月左右，一只黑色茶隼拍着翅膀出现在他的房间内。

    “来自科米尔王国的信使，请跟我来。”

    这只长着琥珀色眼睛的小鸟，用清脆的嗓音对他说，“我家主人已经接收到你送来的信物，正在准备前往漠口镇的传送魔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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