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七十七章 好讨厌的感觉

    在轨道轰炸展开的第十分钟，那铺展出去的几十万平方公里的“镜面农田”，在太空中放眼望去宛若银色镜面一般华美光斑，现在已经变成了炽热而可怖的火红色。

    不断有爆炸构成冲击波在炽热中腾起，就仿佛是火海之上的漩涡。

    于是，银河帝国花费了重金打造的能量阵列工厂，就在闪烁的烈焰漩涡之中化为乌有。同样被吞噬的，或许还有凯泰人的梦想吧？

    是的，如果战争胜利，这些建立在凯泰王国国土上的工厂，或许便真的能成为凯泰王国的财富吧？

    可现在，梦想、财富和未来，以上的一切，都在从天而降的毁灭中化为泡饮。

    “……永夜宫之下无尽熔岩火海，也就不过如此了吧。”罗泽士幽幽道。

    余连有些惊讶地看了副官一眼：“你也玩《盖伯亚OL》？”

    罗泽士笑道：“游戏可没时间玩，但主题电影还是抽空看过两部的。毕竟也是全银河最有影响力的线上游戏，不可能资讯都接收不到的。至少还是了解一些设定的。”

    此时，爆炸的光芒在血门-4行星的地表持续绽放着。这些代表极致毁灭的力量，已经一步步地扩展到了能源阵列工厂之外。

    首先被掀翻的，应该是一座兵工厂吧。工厂之内的成品弹药以及别的武器被直接引爆，再次构成了一道直冲云霄数千米的冲天光柱。刺眼的强光之中，依稀还闪烁着各种色彩的光芒，姹紫嫣红，变幻莫测。

    大约是因为4号行星的大气非常稀薄，天象一直呈现的是近乎于夜晚一样的的色彩，倒是很有点节日礼花的味道。

    可是，这华丽的爆炸却仅仅只是第一次爆发而已。还没有等到拂晓中队的背嵬们发动第二轮轰炸，连绵的爆炸就像是被触发的多米诺骨牌似的，在兵工厂区之内不断腾起。一路的衍生回了能源工厂，一路则波及到了附近的地表船坞。

    于是，这个星球上的“无尽熔岩火海”便开始又一轮地恐怖扩张，就仿佛是一群来自地狱的恶魔大军真的降临到了这个世界上似的。

    随后毁灭的，是更外围的兵营区。他们的装甲穹顶面对冲天而降的虎豹骑，自然是毫无抵抗力，就像是被来自天上的鹰雀掀掉了自己的龟壳似的。

    血门-4号星系上的兵营规模不小，除了营房之外，还有设备完整的作训场和休息活动区域，以及给各种装甲载具准备的专业机库等等，本来预定是可以供百万大军使用的。

    现在，兵营区也驻扎了三国联合舰队的附属陆战部队，也有二十余万人。他们都是经过帝国教官进行教导的，装备也是从帝国统一订制的，战斗力不弱。至少，在最激烈的战场上也是可以配合帝国掷弹兵冲锋打下手的，实在不行还是能填线的。

    可是，这些训练有素的陆战队士兵，还来不及展现自己的训练成功，便在轰炸中粉身碎骨。事后统计，幸存者百不存一。

    高高在上的飞行员们可一点都没有自己正在大量杀人的不适感。他们只是在坚定地服从某位长官的命令，把所有可见的军事目标和工厂，都夷为平地。

    到了轰炸开始的半个小时之后，行星地表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工建筑，都在火海中挣扎毁灭。同样被火海吞噬了的，还有二十万陆战队员士兵，或许还有同等数量的技工吧。

    此外，无数崎岖蜿蜒的高耸山脉，乃至于大部分的高原，也都被反物质炸弹的能量消融，留在原地的便只剩下了一大片沸腾的沙海，一看就充满了考古学意义上的神秘感。

    ……余连现在是知道，为什么小灰不让自己用反物质炸弹轰炸地表了。不过，有一说一啊，三相弹加大了剂量不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吗？何况反物质炸弹还没辐射没污染没公害，多清洁啊！

    当然，也并不是一点幸存者都没有。

    譬如说，几个位于高地边缘的穹顶小镇了，这大约是星球驻军和劳工们的休闲区，应该存在一定数量的平民。他们在第一时间就在穹顶上透明材料上打出了白旗，总算是没有被虎豹骑光顾。

    此外，还有一座大约有一百多米高的大型塔状建筑物，是在被击中轰炸的高原之外，距离已经化为乌有的能源阵列有超过2000公里，藏在一条山谷之中。

    余连控制着舵盘，让破晓之龙1号开始下降。

    “那是血门-4号的行政中枢塔。”罗泽士道：“巡天之眼之前就探查过，这里存在大量的信号源和通讯波动。”

    “也即是说，那里的终端，有可能存在凯泰王国，乃至于帝国的一些重要信息。”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罗泽士沉吟了一下：“不过，如果是我的话，在拂晓中队开始轰炸的时候，就会开始销毁资料了。下官以为，帝国犯这种低级错误的可能性不大。”

    “可是，管理那里的是凯泰人。”余连沉吟了一下，最终下定了决心：“很好，让舰队准备陆战队空降。我需要十分钟之后，至少在那个中枢塔那里空降上一个团。华尔特上校，叫伏羲号把你们的纹章机也丢下来。”

    “明白。”

    这个时候，伏羲号也正在快速递进4号星球轨道的上空，罗泽士便赶紧把余连的命令发送了过去。忠诚的无畏舰很快便发出了回应，表示左万户旅长的部队早就饥渴难耐了，他会亲自带领两个团进行轨道空降。不说是十分钟，最多只要三分钟就行了。

    余连很满意。他看了看仪表，显示目前距离地面高度也只有15000米了，便把船的控制权限交给了罗泽士，然后直接拉开了船舱的大门。

    没等到罗泽士和船上的其他小伙伴反应过来，只是穿了一身抗荷服戴了个头盔的余连，便一个信仰之跃跳出了船舱，整个人便像是炮台似的冲向了那座高耸的中枢塔。

    船舱内有了瞬间的失压，但舱门很快又关了上来，气流很快就稳定了下来。只不过，除了稳定之外，舱室之内还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默，显得颇有些诡异而压抑。

    过了一会，罗泽士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喟叹，无奈道：“真是，好讨厌的感觉……我觉得，继续和这种长官相处下去，我在三十岁之前一定会得胃病的。”

    “我懂的。给将军当副官是个苦差事，尤其对方还是个行动力极高的灵能者。”米娜·华尔特上校安慰道。

    “罢了，华尔特长官，你们也准备行动吧。请伏羲号把你们的纹章机发射到这个坐标上，我会马上降落的。”

    另外一边的西尾星系上，联合舰队当然已经收到了己方指挥部遇袭的消息了。可几乎也在同样的时刻，他们也赫然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和更高层达成联系。

    到了这个时候，统一指挥已经不复存在了。

    可是，地球人是不会因为己方失去了统一指挥，就风度翩翩地停火的。

    有些人开始畏缩了。尤其是以火线前沿的战舰舰员为甚。面对着外环舰队忽然加强地猛烈炮火，他们本来就承担着巨大压力，士气也到了极限。

    这时候，任何的坏消息都有可能成为最后一根稻草。

    当然，也有些朴实刚健的分舰队长官和舰长想要继续抵抗。可是，到底是坚定地守住阵线击败面前的外环舰队主力，还是扭头回援血门，联合舰队却根本无法达成共识。

    思想的不同意带来的便是行动的不统一，自然也会构成整个编队的混乱。

    可是，在双方铺开阵势进行舰队会战的时候，就算是小规模的混乱也足以构成一系列恶劣的连锁反应。这样的纰漏，绝对是堪称致命的。

    约瑟夫·波拿巴上将也是经验丰富的宿将，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这一次，他一反之前稳扎稳打见招拆招地朴实呆仗，直接开始了最猛烈的反攻。

    四艘独立级和三艘伏羲级，外加所有的战列巡洋舰，一边前进着，一边开始集中炮火轰击联合舰队的混乱之处，很快便在对方严密的阵线上撕开了一条巨大的缺口。

    外环舰队的高速战舰们开始冲锋了。突击舰和战机们直接涌入了这个缺口之中，就像是置生死度外的陷阵猛士一样不断前进。紧接着，便是由七艘无畏舰组成的主力舰队。光束和导弹在战舰的装甲镜面上留下了浮光掠影，璀璨却又致命。

    这一次，他们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将联合舰队拦腰截断，分割包围之势已经完成。

    这次暴风骤雨一样的猛烈攻击，终于彻底压垮了联合舰队的士气。再失去统一指挥和帝国舰队的督战情况，联军的战舰们则开始溃逃了。

    有些舰船明明只是轻微受损，但在勉强逃窜出去了几万公里之后，却直接关掉了引擎，任由自己的战舰漫无目的地漂浮在虚空中，一副躺平任嘲的样子。

    “仗已经打到这个份上，咱们已经损失了三成的战舰，以及四成还多的将士了。够对得起龙临宫里的皇帝陛下了。”

    “对啊，反正这次战争啊！无非也就是人类老爷们的内战。咱们都是给帝国大佬们打下手的？友情站街就完了，何必非要玩命呢？”

    “我们已经拼命了啊！四成死伤还不算拼命吗？就算是战神苏尔降临，就算是在宇宙之灵那里，也是有道理的。”

    有一说一，他们说得还是有道理的。仗打到了这个地步，如果说凯泰人或许还有点保家卫国的热血，但恩布人和盎芒斯人对血门的安危便不存在什么责任了。他们毕竟只是友情站街的皇协军，对皇帝陛下的忠诚可是远远比不上军饷皇粮和自己的小命的。

    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最苛刻的指挥官，也不能要求更多了。

    于是，西尾星系的战场上便开始出现了成建制地投降。当然，战斗也并没有马上结束。主要是三艘凯泰人的日冕级无畏舰，摆出了一副宁死不屈断后掩护其余友军撤退的态势。

    在这样一个守强攻弱的时代，无畏舰这样的大船如果真的打定了主意要苟，生存能力还真的可以成指数上涨。

    可是，他们的友舰现在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从西尾星系溃败下来之后，终究还是得通过血门的。而在那里，还有60艘饥肠辘辘的背嵬，以及100余艘刚刚从航母上完成了装弹的虎豹骑。

    惶恐不安的败兵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就像是被猎人赶到了陷阱中的猎物似的，无论怎么挣扎，都会面临着一个绝望的未来。

    这场战役，是在三艘断后的日冕级无畏舰一艘被击沉，两艘投降被俘的时候，才正式宣告结束的。事实证明，凯泰大猫们虽然号称是坚毅无畏的战斗种族，但其实还是很有识时务的一面的。

    当然，那已经是9月3日的16点28分的时候了。

    而在此之前，外环舰队的大部分舰船便已经尾随着败兵跃迁进入血门，开始不厌其烦地做起了拆迁工作。

    至于约瑟夫·波拿巴上将抵达血门星系的时候，已经是星空之中所有的要塞和轨道船坞被拆毁的时候了。他所乘坐的共和号无畏舰，刚刚脱离跃迁轨道的时候，便看到背嵬在打战巡。

    确切地说，是一艘恩布人的涤屠级战列巡洋舰，身上千疮百孔伤痕累累一看就是从西尾星系的战场上撤下来的，旋即便被两艘质量不到自己千分之一的小船射出的鱼雷命中。

    这艘身长也超过了两万米的巨舰，当场就在距离共和号不过一万公里的地方当场爆炸，然后直接化作了三截。

    “真是一种颠覆时代的新武器！不我们外环舰队也需要这种战舰。齐先生是管它们叫雷击舰，对吧？”约瑟夫·波拿巴上将对李任参谋长道。

    “目前可以生产这种雷击舰的，有新神州船厂、新赛维利亚船长以及新玉门船厂。不过，这种战舰的技术要求应该不会太高，只要能得到生产授权。大多数船长应该都可以建造吧。”李任参谋长道。

    可实际上，不管是虎豹骑还是背嵬，船体本身的建造难度当然不高，难点其实都在空间泡发生器上。李任参谋长毕竟不是科学家或工程师出身，会产生这样的误会也并不奇怪。

    参谋长又道：“这里的雷击舰已经是外环战区的兵力了。真要用新船，第一时间一定是会补充道中央战区方向的。”

    “确实如此。我已经听说了，第一舰队的建制都已经重建了。明明连一艘船都还没有，司令部、参谋部、后勤部这些高架子倒是先搭起来了。费拉古上将兼任了第一舰队提督和本土战区司令长官的职务，据说马上就要拿到元帅节杖了啊！”波拿巴司令官不阴不阳地抽动了一下嘴角。

    “有多少架子，就有多少职位。下官担心的事，第一舰队重建的时候，会直接从我们这里扒拉战舰过去的。”李任参谋长道。

    “现在是战时，谁敢这么做，我就敢毙了谁……我是说派里斯元帅一定就敢毙了谁！”波拿巴上将霸气外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