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 以后也是用得着的

    主持这场酒会的，乃是帝国枢密院大臣，黎明星域军区司令官兼特别行政区总督，苏琉卡王布伦希尔特殿下。与会的人员，有苏王殿下麾下的一众穿着帝国高级军官制服的“总督府官员”之外，也有占据着团结要塞另外半边的蓝星共同体的驻防部队高层了。

    另外，一些去年参与了新大陆远征的联军成员国也有代表在场。这些国家留在黎明星域中的部队少的只有几百人，多的不超过一个师，三五条小型战舰。不过，考虑到黎明星域在未来应该会成为新大陆的经济引擎，甚至是未来全银河诸文明的利益交汇点，便还是有必要维持基本的军事存在，哪怕是用来刷一下存在感也是很有必要的。

    尤其是这样的盛会，就更是不能随便错过了。

    当然，排除了这些穿着制服的杀胚不谈，以及航运协调商会和开发银行的董事局成员和高管们，还有不少来自银河各地的商业代表们。

    不管真正决定宇宙命运的超级大人物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用考虑宇宙的未来将会变成什么样子，至少在这个时候，这个宴会厅中的大部分人，是真的相信他们是在准备从事一件很有创造力，很有生产力，且还能见到小钱钱的伟大工作的。

    于是，在布伦希尔特的祝酒词之后，大家便开始三五成群地开始谈起了各种合作的前瞻事宜。就这样，团结要塞之中的场景，便化成了一个熙熙攘攘的商务酒会。

    布伦希尔特倒是并不排斥这种感觉。她觉得，相比起政客和阴谋家们扎堆的宫廷宴会，这种只讨论金钱的酒会虽然有点赤果果，但毕竟还是有点烟火气了。

    当然，往往在这个时候，总是有人会来泼冷水的。布伦希尔特心中刚闪过这个年头，便听到了奥斯坦娜·巴尔压低了的声音。

    “可不要真的沉迷进去哦。殿下，如果大家的生意都做起来了，那大势就跑到另外一条轨道上去了，便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

    “你说的大势是什么呢？”布伦希尔特摇曳着自己手中的冰蜜酒，如此微笑道。

    “……殿下，您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臣子，有些话便不好说得太透。可是，您是以虚空皇冠为目标的大选帝王，装傻充愣就没意思了。”参谋长小姐道。

    “所以说你过于沉迷自己的职责和人设了。你看，相比起来，吉莉就比你正常多了。虽然话不多，但迟早有一天是能当上大元帅府的擎旗大臣的。可是，你什么时候能当上宰相啊！”

    “属下从来没有想过要当宰相的。现在偶尔只是客串一下您政务方面的秘书长，但是这不符合属下的心意……”奥斯坦娜沉吟了一下：“我知道您是故意把我往那个方面引导的。可是，属下倒是觉得啊，沃夫娜和奈尔哈娜都比我更有这方面的潜质。”

    布伦希尔特颇有几分惊讶地看向了对方：“你是这两天陪着一群奸商开会把脑子开坏了吗？我从来不知道你居然会有谦虚遮掩的美德。”

    “好吧，殿下，属下其实是想说，如果您真的戴上了虚空皇冠，我应该也能成为一个很好的宰相。这些应该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我偏偏就是不喜欢。”

    布伦希尔特打了一个寒噤：“说人话！”

    奥斯坦娜依旧保持着嫣然的笑容，直接换了一个话题：“殿下，今天的宴会，你作为帝国在黎明星域的最高军政长官已经出席了，也代表帝国表明了我们对黎明星域未来的态度。可是，对面共同体的康纳里斯上将只是发了一封祝福的信函过来。本人却依然躲在奇迹之环里厉兵秣马呢。”

    她沉吟了一下，将仿佛火山余烬一眼的眼神掩盖在了带着笑意的红眸之下，扫过了正在人群中正在交谈的两位地球人将军。

    一位六十岁上下的中将，但个人的气质更像是个儒雅温和好脾气的技术官僚，或者大企业从事财务工作的高管。

    一位三十出头的年轻少将，比起前者还不像军人，更像是个大学里从事文科教育的青年学者，还是那种因为不擅长办公室政治于是一辈子都提不上副教授的类型。

    不必说，这自然是远征舰队副司令兼后勤部长的詹姆斯·卡特中将，以及团结塞驻防部队司令官的杨希夷少将了。

    “共同体方面的来宾，官阶最高的便是那位卡特中将了吧？”奥斯坦娜·巴尔低声道：“如果您以外交无礼的由头来发难，属下现在就可以安排。我最擅长做这种事了。”

    “……外交无礼，这种理由也可以吗？传出去损害的反而不是帝国的外交信誉吗？银河帝国都是体面人，讲究的是大国风范，哪会干这种蠢事啊？”

    “有干过啊！”奥斯坦娜一本正经地道：“莱妲女皇的时代，帝国军就以苏米人使团进门的时候先迈的是左脚，而灭了当时的苏米王国。”

    “……”

    “好吧，属下是开玩笑。实际上是嫌苏米王国进攻的雪参不到一千年，检验之后发现只长了九百九十五年。”

    “……那也是两千年前的事情了。”

    “按照您推荐给我的禁书《原论》上的说法，现在比两千年前并没有太大的进步。”

    布伦希尔特决定不去理她，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她的视线透过酒杯，穿过了人群，只看见那个仿佛青年学者一般的人类将军，正在和几位异星人的高级军官交头接耳中。

    一个切尔克大鳄龟，一个珉兰蓝秃子，一个米诺尔牛头。

    他们都是远征军的参与方，目前在团结要塞上，都留有5000到一万人不等的兵力，颇有些几分战斗力。至少，在这个太空要塞之内，这些人所代表的力量还是相当可观的。

    更重要的是，他们所代表的母国都算是银河的二线强国，虽然不见得一定会服从蓝星共同体的领导，却也和帝国有着或多或少的仇怨。

    “杨希夷少将在团结塞内的小动作还是蛮多的，是个安全隐患。要不要找个由头把他给做了呢？”奥斯坦娜微笑道：“理由就是，他酒会的时候没有向您躬身敬酒什么的……”

    布伦希尔特横了对方一眼，正想要吐槽，却见一位体格魁梧的帝国军中将已经挤入过去，非常坦然地加入了这场高级军官的谈话中。

    他看着应该是一位很健谈的社牛分子，很快就融入了谈话中，却也不知道是有人说了什么笑话，将军们发出了一片哄笑声。那个帝国中将甚至还和旁边的切尔克人将军勾肩搭背，亲热地碰杯干杯。

    看那样子，仿佛前两年切尔克王国的惨状，已经是两百年的历史似的。

    周围的各国商人们见将军们都如此和谐，顿时对黎明星域的未来更有信心了。

    “为黎明星域的未来，为银河文明的未来！举杯！”那个帝国军中将如此道。他的声音非常洪亮明朗，一下子就吸引到了现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嘉宾们纷纷举杯。

    “当然，还要感谢布伦希尔特殿下赐予我们的这场盛会！这注定是一场胜利的盛会，光荣的盛会，名垂青史的盛会！敬布伦希尔特殿下，敬全宇宙最美丽的殿下！”中将又大声道。

    “敬全宇宙最美丽的殿下！”大家纷纷应和。

    布伦希尔特噗呲一笑，落落大方地向众人颔首致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有一说一，仅从颜值上来说，“最美丽”或许还值得商榷，但若能加个“之一”就一定很贴切了。在场的嘉宾们都觉得，今天晚上各种道貌岸然的商务言辞说得太多，唯独这句话说得是最诚恳的。

    于是，现场这其乐融融的氛围便更加热烈了。切尔克王国的鳄龟以及海亚尔公国的獠牙龟，甚至都开始勾肩搭背地挑起舞来。仿佛全银河文明大团结的繁荣而和平的未来，已经降临了，并且会以此为圆心扩散到全宇宙了。

    布伦希尔特望着现场，颇为自得地道：“确实，我本来就是全宇宙最美丽的殿下。为什么有的人就是看不到呢？”

    奥斯坦娜回应了一个嗤之以鼻的冷笑，望着那个在觥筹交错的社交场中如鱼得水的帝国将军，压低声音道：“属下记得，那位调任要塞司令官的米侬泰中将，是从锋云要塞调过来的，是军中鼎鼎大名的要塞守备专家？”

    “至少在要塞防御方面的理论研究做得不错，是一位优秀的学院派将领。”布伦希尔特耸了耸肩：“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当过三年的联盟驻联盟大使馆的首席武官，很明白怎么和商人打交道。”

    奥斯坦娜无声地叹了口气：“所谓的学院派将领，意思就是缺乏实战证明了。”

    “没有实战证明，却能证明帝国态度的方式。”布伦希尔特呵呵一笑：“而且，星界骑士团的那个老人家现在还在这座要塞上。”

    参谋长小姐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顿时一怔。不过仔细想想也不意外，星界骑士团高层都是顶级的超凡者，他们的动向，本就不是她的情报网络可以掌握得了的。

    不过，如果萨督兰公爵真的还在要塞上坐镇，应该便不存在什么问题了。大概……

    苏琉卡王又道：“总之，我是黎明星域的军政长官，军界的事情我可以管，政界的事情当然也可以管，国际商务的事情就更可以管了嘛。可是，对面的康纳里斯上将依旧还是远征舰队司令官嘛。既然是纯粹的军事主官，相对的，卡特中将一直坐镇新玉门，相当于是共同体的新大陆总督了。他出现在这里，不是很合理吗？”

    布伦希尔特一副我非常豁达我心胸开阔的样子。

    “对黎明星域的治理，共同体到现在也没有拿出一个章程和行政结构。相比起来，我们倒是急切的很。”

    “奥斯坦娜，你要知道，即便是到了现在，枢密院的诸位依然对黎明星域的未来抱有期待。对开发银行以及航运商会的未来是抱有期待的。要不然，我又为什么会以私人的身份进行投资呢？”

    奥斯坦娜眨巴了一下眼睛，笑道：“难道不是为了欺敌吗？用金钱当诱饵，至少比用部下将士的性命要好一些的。”

    布伦希尔特一本正经道：“当然是为了投资了。正是因为我投了，那条……卫王投了，不少诸侯也就跟着投了，对面的联盟才会跟进嘛。开发银行的董事局只有两个联盟人，但据我所知，虹蔷薇基金会控制的外围投资公司，收拢第一批投放到证券市场上的大多数流通股。”

    奥斯坦娜沉吟了一下：“所以，您果然还是在欺敌吗？”

    “以本伤人？白毛狐狸都做不出这种事情，她也一定是不会上当的。”布伦希尔特没好气道。

    参谋长小姐大约是明白了什么，便报告道：“我已经和那些先生们研究决定了，开发银行和航运商会的总部，不能放在团结要塞这边。我提议放在伊莱萨星系，地球方面也同意了。当然，出于回报，我们也批准了共同体在星系中移民的定居点、领馆区以及经济开发区。当然，还有不超过一个团的治安部队。”

    “你看，这不就是我们努力的目标吗？”布伦希尔特笑道：“说不定黎明星域的一切，都能成为未来银河文明的施政模板呢。”

    伊莱萨星乃是位于黎明星域中心的星系，星系内有三个自然宜居星球。其中一个和共同体控制的“瑶池”一样，也是富庶肥沃物种繁茂气候宜人得几乎不科学的盖亚星球。它的交通也是很便利的，一共有五条跃迁通道。从这里出发，普通的商船到团结要塞只要三个星期，到奇迹之环更只在一个星期之内。

    这里也是当初掠夺者准备花大力气经营的新帝国首都。围绕着这个星系，远征大军和掠夺者的主力可是连续打了四五次舰队决战的。

    现在，这个星系的主要控制权当然是在帝国手中，但共同体也总算是占住了其中一个行星。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说，这里都是非常适合担当一片星区的施政和商贸核心的。

    “伊莱”自然指的是伊莱瑟尔大帝的“伊莱”。顾名思义，当然是为了给银河帝国当代至尊歌功颂德的做法，这也是神圣银河帝国一贯以来的传统了。

    “航运协调商会已经提出，以他们为法人代表，开发银河出资，在伊莱萨星系建立一个十兆吨泊位的太空港。目前正在向全银河征求设计稿。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到年底的死后，设计稿就能出来。不出意外的话，后年之前就能建成了。”奥斯坦娜又道。

    她接着绽放出了充满恶趣味的笑容：“属下个人以为，不出意外的可能性还是很小的。”

    布伦希尔特当自己没听到后面半句话，感慨道：“那就按照这个计划来吧。大家都觉得昂贵的太空巨构是劳民伤财，但大家又都喜欢太空巨构。那就仿佛是在苍穹中点亮星辰，能体会到造物主一般的成就感。既然是和平繁荣的时代，也确实需要这样的建筑规划，来纪念这个时代的。”

    她把手中的酒杯递给了自己的首席智囊：“奥斯坦娜，帝国的伟大之处，就是我们可以做两手准备。我们应该以生为帝国人为荣啊！”

    “殿下，您还说您不是在以本伤人吗？”

    布伦希尔特依旧当自己没有听到，决定给自己弄点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

    可这个时候，穿着军礼服的吉娅菲尔已经穿过了人群，无声无息地来到了两人身边。

    “殿下，船已经准备好了。”女伯爵的脸色平静，声音也平静，平静得就像是冰封的湖面一样。

    在这个瞬间，大家彼此都知晓了对方的意思。

    “那就准备出发吧。”布伦希尔特放下了酒杯。

    “殿下，还要继续吗？”奥斯坦娜笑道。

    “为什么不呢？现在用不着，以后也一定是可以用得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