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六章 深渊之外

    娅弥妲的意志从思维深处中解放了出来，化作了已经可以直接干涉能量和现实的力量。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能够用肉眼捕捉到她意志的流动，便会看到，她的精神力就像是正在蔓延于河道之中的水蛇似的，沿着灵髓液形成的灵气河流中流动着。

    那些“水蛇”越聚越多，开始向着那些灵气之河交融的节点汇集了过去。紧接着，无形的精神力聚集在了一起，横亘在灵气之河的前进方向上，仿佛化作了堤坝。而更多的水蛇则在灵髓液形成的河道上扭曲成了肉眼不可见的灵能电流，接着忽然爆发开来，就仿佛是在摧毁河道的炸弹似的。

    周围的普通人和灵能者却感受不到任何变化，甚至用更高能的仪器也都无济于事。他们只能看到大小姐闭上了眼睛，进入了完全沉浸状态，仿佛周围哪怕是天崩地裂都无法让她苏醒。

    数分钟过去了，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会影响到娅弥的操作。

    倒是更近的菲菲感受得更清晰一些，却也不由得啧啧称奇。她知道，贝伦凯斯特家族有独创的精神力操作技巧，但就算是以她的见多识广，也真的没有想到，精神力引导着本来就存在的灵气，居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这就是传说中的“蔷薇意念”？

    娅弥妲并不是把自己的精神力化作了无数的蛇，而分明是凭借虚无的想象力，就把自己化作了一个无所不能的建筑师，在无形的能量微观世界中，构造着用自己的意志凝结起来的“建筑结构”。她的精神力在灵气汇集而成的水道中建起了堤坝，扭曲着河道，开始把有序的灵能流向朝着“无序”的方向引导着。

    不过，这个所谓的“无序”，却只是菲菲的第一映像。其实，再仔细观察一下，便能发现，那宛若一团乱码的繁杂灵气，却并没有因为无序的交叉和对冲发生任何失控的迹象。这要么说明，这只白毛狐狸对精神力和灵能的细微控制已经神乎其技；要么便说明，这团愈加繁杂的轨迹，也只是看起来混乱，但其中却存在着自己的逻辑。

    ……等等，隐藏在混乱之中有序，被混沌掩盖着的能量轨迹？

    这种做法，以前可真是闻所未闻啊！不过，这可以应用在战斗之中吗？

    菲菲觉得自己似乎是领悟到了什么，一方面继续在帮助娅妮输送能量，一方面则把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对方正在操作的灵能流向上，开始现场记忆。

    这一刻，正在“无序”的灵髓轨迹中流动中的灵气，就仿佛正在进入坍塌状态的宇宙一样扭曲着能量，仿佛光是看一眼，灵魂都被其吞噬。

    可是，菲菲却一点都不担心这一点。

    或许在精神力的细微操作上，她尚且还比不上这只天纵奇才又家学渊源的白毛狐狸，但在自己的思维深处，同样也栖息着能够保护灵魂的力量。

    娅弥妲的“建筑”也到了关键时刻。她天生就拥有让家族长辈激动不已，感慨“先祖再临”的精神天赋，让自己在非常年轻的时候，就掌握了在家族被称之为“蔷薇意念”的传承。这是一种增加增强细微能量操作的技法。而能量，是可以直接影响到物质的。

    现在，面前这来自远古启明者文明的合金材料，以及流淌在其中灵髓，成为天然的精神力导体。

    现在，她的意识已经将这个远古文明留下的遗迹空间全部纳入了感知范围。她的意志领域瞬间渗入了漆黑石板所有原子结构之中形成的缝隙，一直向下，一直向下。

    这个时候，她猛地睁开眼睛，蔚蓝色眸中似乎闪过了一丝转瞬即逝的金光。

    在这一刻，她的“视觉”，已经通过仿佛有生命的精神力，看到另外的存在。是的，在这个远古的遗迹之后，确实存在着别的东西。

    娅妮再次闭上了眼睛，表情依旧古井无波，看不到任何情绪。

    可是，身后的菲菲却分明感觉到，对方的灵魂和意识似乎在颤抖。紧接着，她的心跳速度似乎开始细微地加快，便是血液温度也正在提升。

    可是，这样的表现，比起流动得更加迅速的灵气，却几乎可以完全忽略不计。

    如果说，那些缘故流淌在灵髓之中的灵气还只是生物体内的血脉循环，现在便仿佛流成了崩腾的大河。

    可是，灵气加速循环形成了压力，却已经全部反馈到了娅妮的意志上。

    菲菲知道，这是对方最虚弱的时候，却也是离成功最接近的时候。这时候的她，只要撤掉自己的灵能，对方不死也一定会重伤。可是，她却懒得这么做，以及在全力记忆灵气循环的轨道。

    她一直都认为，相比起当一个正义的背刺者，抓住任何时刻不断地磨炼和强化自己，方才是正道。

    黑漆漆的墙壁之中，斑驳的光点汇成了线。微弱的光晕就这么汇集了起来，形成了杂乱却又异常明亮的光晕，便如此洒在了地面上。

    现在，就算是最普通的士兵，都知道现在已经到关键时刻了。

    娅弥妲的保镖A和保镖B依旧立在大小姐的身侧，如同保护幼崽的食肉动物一样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另外，作为经过了专门训练的保镖，他们为了保护大小姐所准备的措施当然不仅仅如此，一边保持着警戒，一边直接接通了还停在太空轨道上的游轮。

    “船长，大小姐又沉浸进去了啊！”保镖B说。

    “……混蛋，不是说了让你们阻止她的吗？”

    “您自己来阻止一个看看啊？”保镖A大声道。

    “啧……你这家伙就只有在这个时候，口才还不错啊！算了，我已经启动这边的空间阵列了。基因治疗舱，血浆、球蛋白还有各种药剂都准备好了。大小姐身上的空间锚是开着的吧？”

    “开着的？”保镖B看了一眼自己的信息终端：“还有，为了双保险。大小姐让那位地球来的记者小姐额外开了一个空间锚。”

    “哦，是个记者吗？那还好，他们在这方面有专长，应该能做好事。”

    这时候就不要说这种烂话了吧？虽然我觉得也很有道理就是了。保镖A想。

    “快准备吧。我有种感觉，有什么东西快要启动了似的。大小姐一旦进入这个状态，是不可能无的放矢的。”他一边说着，一边也看了一下自己的终端。这个时候，屏幕显示，娅弥妲此时的心跳已经超过150。对普通人来说，这其实是只是中等强度活动之后自然会产生的心跳，但对象却是娅弥妲大小姐，那就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

    按照正常展开，说不定就会有什么暗门打开，亦或是直接跳出来了个需要boss战的玩意。如果真要是无法对抗的强敌，就得想办法给大小姐断后，让她启动空间阵列遁去了。

    在那一刻，保镖们已经个自己增加了恪尽职守，忠诚死战的光荣殉道感。可是，真正的当事人却比他们想象地淡定多了。

    娅弥妲的心跳和体温依然还在升高，但菲菲通过和对方的灵性链接，分明却感受到，对方的情绪正在慢慢地趋于平静。

    “有结果了？“菲菲低声问道。

    “穿过这个空间，就在我们脚下，大概还有两三百米的地方，我感觉到了……呵，有大朗金属的存在。此外，还有休眠的生物体的存在。”

    这话顿时让正在一旁暗中聆听的保镖先生鳞片倒竖寒毛自立，就算是菲菲也都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唯独只有娅弥妲，脸上已经露出了兴趣盎然见猎心喜的表情：“是的，就是生物体！当然，我也可以说是感觉到了碳基物质的构成，这样才更符合科学的用词典范。可是，灵能的认知告诉我，有生命的存在，只不过是出于最低程度的活性的。”

    保镖A和保镖B交换了一个表情，前者道：“船长，听到了吗？第12类事态啊！”

    “听到了，驱虫剂已经在路上了，最多十分钟……呃，不行，要先申请轨道空降批准，帝国鬼子的星球怎么就是这么多破事！”

    保镖B则对旁边那些因为听不懂联盟语正在看戏的帝国士兵们道：“先生们，请大家做好战斗准备……哦，对，最好换上7号标准子弹。”

    所谓的7号特种子弹，属于银河帝国装备给冲锋队和各地驻防部队的标准生物毒素武器，是专门用于杀伤大型生物和幻兽的。

    警备队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由得也紧张了起来。他们前几天在湖里已经遭遇过大型水生猎食者的袭击了，但却没见对方提前提醒一下。

    然而，值得庆幸的是，虽然大家已经这么草木皆兵了，但当事人的两位姑娘依旧淡定得很。

    “下面两三百米？”菲菲蹙眉：“这房间墙壁的材质目前还不明，硬度就更无法估计了。再加上至少两百米厚的岩石，我们总不能真的挖开吧？”

    “不挖不挖，真要是挖了水上乐园和度假中心就建不成了。”

    合着你还真的准备把那个度假中心建起来啊？

    “为什么不呢？”她笑着道：“贝伦凯斯特家投下来的钱，就算只是为了弄个幌子，也得有必要的手艺。更何况，我真的觉得这座度假中心是能赚钱的，而且也能彰显联盟和帝国的友谊，会是个很有意义的投资的。”

    菲菲不是太想说话和她说话，便呵呵了一声。

    “我相信，启明者和萨尔文伯爵也一定不是靠着挖开的。应该会是这样。”她再次将双手按在了冰冷的墙壁上，让已经被搅乱的灵髓液“河道”中的灵能以更快的速度游动了起来。

    “萨尔文伯爵留下的《夏夜观星图》，绘制的是在地球上的庄园，根据上面的星象判断，应该发生在标准时间的7月24日到30日之间。《冬日观雪图》则是在他于联盟考察时，于迈恩星上画。迈恩星的北半球那个时候确实是冬季，但时间却是共同历标准的7月27日。所以……”

    “总不会让这些灵能走上七百一十五圈吧？”菲菲笑道。

    “不至于。”娅妮耸了耸肩：“萨尔文伯爵早逝的小女儿，生日则是8月14日。”

    “814减去727？”菲菲叹了口气。这也是八十五圈的活，足可以把两人累个半死了。当然，这其中或许也存在别的可能性。

    菲菲心念一动：“也有可能会8月14日和7月27日之间的时间？”

    “是的，应该就是17圈。这便是这座远古机关的密码。”娅妮用近乎于笃定的语气道。

    菲菲只是猜测，却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是这么笃定的语气，可这时候，却听对方笑道：“那位末代的萨尔文伯爵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如果真的每次要转上将近一百圈，他可能早就想办法把这地方给挖开了。”

    呃，这道理似乎还是可以说得通的。反正就算是错了，大不了再来一次就行了。

    就在菲菲接受了这个设定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面前墙体内散发出来的光带，传来一种令人不安的摇曳。紧接着，她脚下的空间似乎也在震动了起来。

    “什么机关被启动了？然后就是……地震？”

    菲菲脑海中第一时间转过了这个念头，觉得这种展开未免也太古典了。可是，她用自己的眼角余光看去， 却赫然发现，不管是那些帝国警备队士兵，还是娅弥妲的两个保镖，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再看这边，贝家大小姐早已经闭上了眼睛，再次露出了沉浸的表情。

    “……呵，原来如此。”菲菲嘴角浮起了笑容，也像是娅妮那样，直接闭上了眼睛。

    下一个瞬间，突如其来的强光剥夺了在场所有人的视觉。就算是戴着战斗护目镜的士兵们也都毫无例外。

    他们只觉得眼前的视野一片雪亮，眼睛随即感受到了让自己魂飞魄散的刺痛。不少人甚至发出了惨叫声，直接跪倒在地。

    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觉得眼眶之中的痛苦开始减缓了，他们战战兢兢地睁开了眼睛，紧张都感受着视觉地慢慢复苏。

    他们必须要庆幸，刚才的白光并没有真的剥夺他们的视觉。可是，现在的他们却又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了。

    不知道何时，娅弥妲和菲菲，已经彻底失去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