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残缺之爱

    操作员们重新坐到电脑前，少数刚刚出现生理反应的人也缓过来了，很快回到工作状态。

    两个小时过去，窥秘之环持续运转，直至平息。

    主控员汇报导：“第二段记忆深潜完成。”

    众人戴上神经义体，进入了绮零的记忆之中。

    都说苦尽甘来。

    也许是神明无法漠视这个孩子悲惨的命运，在黑暗无光的童年中，她遇到了那个改变自己一生的人。

    众人的意识不断上浮，就像从一场漫长的梦中醒来，恍惚睁开眼，看到了一张甜甜的笑脸。

    那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她带着青阳般的笑容，眼眸间满是清澈与温柔，正伸手抚摸着他们的脸，又轻又柔。

    “小怪物，怎么又哭啦？”

    “小绮.我做噩梦了.”

    “没事哦，不哭。噩梦都是假的，乖孩子不哭。来，抱抱你~”

    神经仪器所带来的反馈实在太真实了，当他们被这个叫“小绮”的女孩抱进怀中时，每个人都不自觉颤抖了一下。

    随着身上传来肌肤相贴的触感，他们只感觉一股暖流渗入心扉，原本无时不刻萦绕在心中的焦虑和茫然也一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在这座压抑的伊甸园里，小绮的存在就像点燃生命的一束光，照耀着那一个个黑暗无光的夜晚。

    他们的内心因童年充满创伤，时常感到无助和迷茫，而每当这个时候，小绮总会温柔地抱着他们，就像在呵护一朵受过摧残的花朵，让他们重新拾起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她真是一个天使.”一名操作员喃喃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记忆片段不断跃动，全都是与小绮相处的美好回忆，他们活得越来越开朗，对将来充满憧憬与希望。

    他们相信无论以后遇到什么，小绮都会陪自己一同面对，自己的生命已经不可能离开这个同伴了。

    但最终，没有任何征兆，随着小绮的尸体映入眼帘，曾经的所有美好幻想都被击碎了。

    无可遏制的狂躁在心中泛滥，将理智灼烧殆尽，他们的思维陷入混乱，身体在渐渐发冷。

    警卫的虐打，狗都不吃的馊饭，满身自残抓出来的伤痕、还有伤口没及时处理腐烂长出的蛆虫.过往的黑暗记忆不断闪回，占据了全部意识。

    憎恨、灰暗、哀恸……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如魔爪般撕扯心脏，带来近乎实质化的绝望。

    这股情感反馈带来的冲击力实在太猛烈了，操作员们纷纷咬紧牙关，负面情绪出现躯体化现象，让他们止不住发抖。

    更有个别操作员代入过深，无法接受希望破碎的前后落差，大叫着卸掉神经仪器，抱着头边哭边骂伊甸园里那些恶魔。

    终于，第二段记忆深潜以伊甸园庆功宴上那段死亡宣言而告终。

    这段深潜时间跨度很大，主旨和第一次深潜一样，都是关于绮零在新月伊甸园的记忆。

    两段深潜的内容加起来，黑暗与唯一的光，从绝望到被拯救，再到重新堕落成为复仇而活的怪物绮零的整个童年完完整整展现在众人面前。

    赵弈鸣摘掉神经仪器，他的意志力实在强大，即使是身心融为一体的记忆深潜，他依旧没有受到情感反馈影响，仿佛只是看了一场精彩的电影。

    操作员们也慢慢平复心情，开始讨论刚才看到的东西。

    “难怪她之前会朝新月伊甸园下手，她杀的那些人，应该都是直接或间接导致小绮死亡的凶手。”

    “新月伊甸园进行的那个超脑计划，听着好像有点意思。”

    “不用想，一个纯粹扯淡的东西，科研部脑神经组那边几十年前就研究过类似的东西了了，从技术层面根本不可能实现。”

    “你别看伊甸园那些人好像拿到了什么关键数据，只要他们继续研究下去，就会撞到那堵墙，这是人类作为碳基生物本质决定的，他们的努力从一开始就毫无意义。”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时，赵弈鸣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原来这就是你的过去，有趣。”

    主控员沉吟片刻，小声说道：“赵总，我们只剩下最后一次深潜机会了。”

    窥秘之环的作用很强大，毫无疑问，但也有其限制。

    受制于当前技术，窥秘之环对同一人最多进行三次深潜。

    深潜过程展现的是受体潜意识里最深刻的记忆，并不受人为控制。

    前两段深潜虽然让大家获悉了绮零的童年，但还有另一个目标没有达成。

    苏默作为近年冉冉升起的新星，成长速度超出常理，有些匪夷所思。

    无论是智破鸦巢，剿灭齿虎，亦或是后来横扫七星，都堪称奇迹。

    他，以及他的边缘，一定藏着秘密。

    这些秘密平时肯定被苏默严格封锁，想要从正面把它们挖出来是几乎不可能的。

    而绮零作为与苏默最亲密的人，她的存在是一个契机。

    这次赵弈鸣献祭愚人会与一名高管，换来绮零的8个小时，就是想要通过三次记忆深潜，神不知鬼不觉地捕获她在苏默身上见过的秘密。

    可目前看来，这个目的暂时还未达到。

    赵弈鸣看着昏迷的绮零，眯着眼意味深长地说：“边缘里一定有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秘密，不可能没有。”

    “所有人，准备进行第三段深潜。”

    操作员们坐回电脑开始着手重启窥秘之环。

    两个小时的时间变得如此漫长，操作室内只有键盘敲击声，以及窥秘之环运转的声音。

    时间缓慢流逝，随着窥秘之环停止运作回到初始位置，最后一段记忆深潜完成了。

    众人立刻戴上神经仪器，开始回放这段来自绮零潜意识中第三段最深刻的记忆。

    这段记忆是绮零长大成人后的事，从偶尔闪过的一些画面可以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日期，是去年年底她加入边缘前后那段日子。

    从时间上说，这与众人想看到的非常吻合。

    然而.

    内容本身却让人感到有些不适。

    因为绝大多数都是绮零跟苏默约会时的记忆，满是小调戏，甜言蜜语，还有各种搂搂抱抱。

    从最开始的逢场作戏，波澜不惊。

    再到不知不觉被吸引，假戏真做沉浸其中。

    最后灵魂深处传来一种微妙的共鸣，内心充满荡漾。

    这个过程如沐春风，有一种枯萎死掉的心蓦然复苏的感觉。

    但在场众人都是男性，让他们以女性视角去体验这些，实在是有些怪。

    中途有一幕，绮零借着饼干棒，调戏苏默想要索吻。

    看着苏默那张近在眼前的大脸，部分操作员已经有点吃不消了。

    再到后面同床共枕，接吻的感觉完全反馈回来，他们尴尬得脚趾都快把地面扣穿了，但又不敢怠慢公务，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看。

    画面不断跃动，最后一幕是美如诗画的拂晓情景。

    苏默被天边刚升起的朝阳笼罩，整个人仿佛融进光幕，正柔情地看着他们。

    “绮零，活下去，我需要你。”

    随着这句轻柔的话语，还有相拥后的温暖怀抱，记忆画面归为黑暗。

    第三段记忆深潜结束了。

    操作员们先后摘掉神经仪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陷入了沉默。

    这段记忆内容量倒是充实，但相比前两段深潜，似乎并没有什么价值。

    它所展现的是绮零被苏默救赎的心路历程，让人能够很好理解，为什么绮零会把苏默选择为自己的归宿。

    可对抱有目的的众人而言，这种结果有些无法接受。

    绮零最深刻的三段记忆里，居然没有包括苏默的秘密。

    难道他身上真的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还是说，苏默确实有秘密，只是那些实际上无比震撼的秘密，在绮零心中根本没有一席之地，其重要性甚至还比不上那天的约会？

    无论是哪种情况，这第三次记忆深潜，他们几乎是被硬逼着看了一场甜蜜的青春电影。

    这简直就像某种无形的嘲弄。

    气氛沉默，焦躁，每个人都不安地看着赵弈鸣。

    赵弈鸣坐在椅子上垂眸沉思，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主控员咽了咽喉咙，试探性问：“赵总，我们这样是不是亏了？”

    赵弈鸣：“亏吗？我觉得很值。三段深潜得到的记忆，一段关于痛苦，两段关于救赎，而它们可以归纳出一个核心点——爱。”

    他侧目看向仍处于昏迷的绮零，意味深长地说：“我们现在知道了，这是一个极度缺爱的人，她生命中最渴望的东西，就是被爱。”

    主控员小心翼翼地问：“但是，知道这个又有什么用？”

    赵弈鸣就像一个感性的诗人，徐徐说道：“爱，可以是一把武器，让人披坚执锐无所不能。”

    “但同时，它也可以是一把让人驻足难行的枷锁。”

    言毕，他示意众人重新戴上神经仪器，开始回放先前得到的第一段和第二段深潜记忆。

    那受尽折磨的童年又一次展露在众人面前。

    伴随而来的还有那唯一的光，那个像太阳般温暖的女孩。

    赵弈鸣引领众人反反复复回放跟小绮有关的记忆片段，观察看到的所有细节。

    渐渐地，他的唇角勾起高深莫测的弧度，透露出了某种危险的信号。

    “去找基因编译部门的负责人，让他带一支精英小组上来开会，再给我找几位心理侧写专家过来。”

    绮零去合子公司期间，苏默一直等候在通天塔外。

    赵弈鸣很有时间观念，8小时一到，绮零就被他亲自送出来了，完全没有拖沓。

    绮零的状态看上去不错，并没有遭到什么刁难，和赵弈鸣有说有笑，就像只是老朋友叙了一场旧。

    赵弈鸣很绅士地帮绮零开车门，待她上车后把门关上，隔窗对苏默笑道：“我们的约定完成了。以后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期待你踏上这座城市顶点的那天。”

    “多谢赵总。”苏默对赵弈鸣点头致意，驾驶黑色方舟离去。

    返回边缘大厦后，绮零如约将自己遭遇的事全部告诉了苏默，毫无保留。

    一听绮零吞了毒药，苏默立刻找到未来，给她安排了全套的身体检查。

    未来看着电脑上复杂的化验单，苦恼地扶着额头：“绮零吃下的不是普通化学毒药，而是一种靶向基因药物。”

    “一段致死性基因嵌进了她体内的DNA片段，平时处于休眠状态，但会周期性激活。”

    “这个基因片段一旦激活，她的全身细胞将在极短时间内凋亡，不可逆转。”

    苏默凝重地问：“有办法治愈吗？”

    未来摇摇头：“这是合子公司的顶尖工艺，并非一般性的化学反应，而是涉及基因层面的精妙编译。以我们目前的硬件设备条件，无解。”

    诺白似乎有了什么想法，拿出手机打字。

    【给她血码有用吗？】

    【比如给她弄一支绯红蔷薇血码，让她成为携带者】

    【依靠血码的恢复力，有没有办法把那段致死基因顶掉？】

    未来依旧摇头：“有那么简单就好了，这种致死基因激活前都是无害的，根本不会被识别。”

    “而且绯红蔷薇血码只能修复细胞层面的伤势，如果它能修复基因创伤，也就不会有什么血码解离综合症了。”

    “目前唯一的缓解办法，恐怕就是按赵弈鸣说的，定期从他那领特定药物。”

    “如果你们能把药带回来，我倒可以试试仿制.但我觉得他肯定不会露这种低级破绽。”

    咚咚骂道：“去他爸的赵狗，这是在拿绮零当活体人质，逼迫头儿以后什么事都要听他的。”

    KK也忍不住气愤地说：“真恶心啊，这不就跟当初欧辰宇往我肚子里塞炸弹一样，堂堂公司副总居然也搞这种下作伎俩！”

    绮零坐在不远处的医疗床上，很随意地晃着小腿：“这只是很常规的手段，我去之前就想到会这样了。赵弈鸣不会在这种事留破绽的，我们别纠结，后面走一步看一步吧。”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我被麻醉那段时间，赵弈鸣究竟做了什么事，我对此一无所知。如果不能掌握相关情报，我们这轮对垒就被动了。”

    苏默思索片刻，说：“你刚才说，你被带到了一个奇怪的仪器上面这样，我去找个建模师，你配合他把那台仪器的模样还原出来。”

    绮零：“没问题。”(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