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五百八十六章 萧萧而下（三十五）

    “人体组织的腐烂速度是很快的。”席勒说：“和市场里不新鲜的鱼虾没有什么分别，现在天气不够冷，堆放在一起的组织不到一天时间就会产生异味，今天不是垃圾车统一收垃圾的日子，如果等到明天，这种腐败的气味不光可能引起垃圾车司机的注意，也会留在房子里。”

    “我们还是赶快去吧。”渡鸦立刻皱起了眉说：“房子要用来举行派对，可不能留下味道。”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附近的生鲜市场，这座市场非常大，包含了日常用品、生鲜食物、家具家电等等门类，门外也是车来车往，一整个空旷的停车场几乎停满了车。

    “最近搬迁的人很多。”席勒说，他下了车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去管箱子，而是从容地紧了紧衣服，大步朝正门走去。

    渡鸦被刺眼的阳光晃了一下，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朝后备箱看了一眼，但又急匆匆的追上了席勒的步伐。

    “因为大家都要办派对，所以市场人才这么多吗？”渡鸦小声的喃喃自语道：“那还会有足够多的生鲜被淘汰掉吗？”

    “进货越多，剩的就越多。”席勒抬头看了一眼大门，对着给他们开门的保安点了点头，渡鸦像只鹌鹑似的跟在他后面，从快关闭的门缝中钻了进去。

    “但是他们扔垃圾的通道在哪里呢？”渡鸦迫不及待地开始左顾右盼。

    看到席勒大步朝一个方向走去，还以为席勒已经发现了，但没想到席勒的身影消失在了一个拐角，回来之后推了一辆购物车。

    渡鸦倒吸一口凉气，她瞪大眼睛看着席勒说：“你不会是打算购物吧？那……那……”

    “放轻松。”席勒虽然嘴上是安慰，但还是十分欣赏地盯着渡鸦看了好几眼，但他主要是欣赏渡鸦这真实的不能再真实的紧张情绪，这可比外貌什么的有吸引力多了。

    与外界的情感通道阻塞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席勒很少感觉到真正的紧张。

    在普通人干了坏事的时候，他会觉得所有人都盯着他，每个人都能从他身上看出线索，这是惯于社交、惯于体察他人情绪的后遗症。

    在社交当中人们会做出一个假设，那就是对方的所有反应都因自己而起，自己要随时做好准备来应对，这种类似于应激反应一样的情绪反应会导致人们产生额外的紧张情绪，仿佛一个随时做好准备冲锋陷阵的士兵。

    而如果根本就感受不到外界情绪，对于他人的言谈举止的指向性判断就更清晰，席勒的目光扫过周围的所有人，非常清楚地看出那些偶尔打量自己的目光也只是奇怪他为什么穿西装来逛超市，而不是真的知道他车子后备箱里有什么。

    但是渡鸦对于这些目光简直无法忍受，她一只手抓着购物车的把手都快哭了，但碍于席勒一副轻松自在的表情，她一肚子的话憋在心里说不出来。

    席勒慢慢悠悠地在超市里逛街，先是去生鲜食品区挑了一些腌制或者卤制肉类，比如培根和火腿，这是用来做冷盘的肉类。

    在要进入蔬菜区的时候，席勒拽了拽一直在走神的渡鸦，让她进去买几种蔬菜，渡鸦像是神游一样点了点头。

    然后才稍微反应过来，看着席勒说：“西兰花又不通过空气传播，你就这么害怕？”

    “如果你不去，那就回车上坐着。”

    渡鸦拔腿就走。

    很快，渡鸦拎了两袋子蔬菜回来，席勒检查了一下蔬菜的新鲜程度，渡鸦好像突然回过神来了，她说：“放心吧，我在阿泽拉斯也负责照管两片菜地，我最清楚蔬菜新不新鲜。”

    “看来你很怀念在家乡的生活。”

    提起这个，渡鸦就长叹一口气，她说：“是的，我在那里的生活很美好，但是可惜，如果我继续待在那儿，他们都会有危险，地球也会很危险。”

    “你认为你不待在那儿，他们就不会有危险了吗？你认为你父亲没注意到他们吗？”

    渡鸦再次紧张了起来，她抿着嘴撇过头说：“我不知道。”

    “如果你父亲用他们威胁你，你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渡鸦使劲地摇着头，并不像在说不知道，而是像在否认这种可能性。

    “或许你可以让他们搬家，反正是虚无飘渺的神界，搬到哪儿不一样呢？”

    渡鸦又开始走神，席勒见状也不再说这个话题了，他们又去买了一些烧烤的用具，比如铁钎、烤网、油刷，以及一些餐巾纸和一次性桌布之类的。

    最后席勒带渡鸦来到了服装区，渡鸦站在服装区的门口愣愣地看着招牌，席勒说：“你不是想逛街吗？”

    “但是我们……”渡鸦简直要崩溃了，她真的很想揪着席勒的领子问问他还记不记得他们后备箱里装了一整个人，散装的！

    “来都来了。”席勒说，然后率先迈进了服装区。

    这个超市的服装区很大，不过不卖什么定制的衣服，也没有奢侈品品牌，都是一些质量尚可，但价格偏贵的本地品牌，是中产阶级的首选。

    渡鸦一进服装区就挑花了眼，这里和杀手鳄带她去的那种服装店可不一样，这里是大卖场，无数的衣服被挂在架子上和墙壁上，旁边还有试衣间，很多人进进出出比划着衣服的款式。

    导购很热情地迎了过来，席勒礼貌地和她寒暄着，并说：“我的侄女要转学过来，读的是丁香花街的那所高中，在开学之前我会带她去见见老师，你认为什么衣服会比较合适？”

    一听说丁香花街的那所高中，导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立刻领着渡鸦往另一边走，开始给她挑选见师长比较合适的衣服。

    渡鸦毕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一看见那些琳琅满目的她以前从来没穿过的衣服就有些走不动路，从她的眼神和姿态就能看出，现在别说他后备箱里面散装了个人，就是散装个哥斯拉她也不在乎了。

    很快导购挑选了一大批衣服，席勒告诉导购让渡鸦自己选三套，留下了自己的卡之后就悄悄离开了。

    他还得去处理后备箱散装的那个人呢。

    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个超市所有的员工都有统一的制服，而且超市的建筑内部全都是摄像头，外部也有。

    不过外部的摄像头是有死角的，毕竟这么大一座建筑，只有蝙蝠侠才会想给这里安上360度无死角的监控，正常人都是意思意思得了。

    席勒刚才就看到有一辆进货的车子停在超市的侧门，他走到门口把挑选的货品寄存了，然后跟保安说去挪车。

    门口是有摄像头的，如果他在里面待了这么长时间，临走的时候却什么也不拎，明显很可疑，但如果是中途去挪车就很合理了。

    席勒早就想好了计划，所以他的车子本来就是停在VIP区域，他走过去之后和区域的管理保安打了个招呼并说：“我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我占了他的车位，我感到很抱歉，那位先生在哪儿呢？”

    保安一脸茫然，他没有看到有车开到这并停下，但他想了想之后说：“如果您不是这座超市的会员却停车在这里，那确实有可能占别人的车位，他可能是看到车位被占又不想耽误时间，就先去非会员区域了。”

    席勒点了点头，留下了一张名片，让保安代替他跟那人说声抱歉，保安点了点头，在看到席勒递过来的小费的时候，露出了个微笑。

    其实这个所谓车位被占的人根本就不存在，席勒只是做戏做全套，以防止真有精神病人盯着他的行踪。

    他开着自己的车子来到了侧门附近，在这里找了个车位，因为距离正门比较远，又没有客人可以进去的门，很少有人选择把车停在这儿，因为那就意味着要拎着一大包东西走很远。

    不过正因为现在商场人多，好的车位都被占了，也有些车子找不到车位只能停在这里，席勒并不突兀。

    超市的侧面是一片树林，树林的对面有公园，似乎就是为了隔开公园和超市，所以才建了这一片树林，这里是动手的好地方。

    想要以非客人的姿态靠近超市，就不能穿着客人的衣服，所以席勒得先弄套制服，而这里有不少员工都是推车走路，如果他们靠近树林这一侧，就刚好在监控的死角之内。

    席勒等了一小会就等来了一个身材和他差不多倒霉蛋，结果当然不必多说，席勒很容易就弄晕了他，并换上了他的制服。

    他看了一下这名员工运送的货品，是一些拼装书架，他明显不是生鲜区的员工。

    但席勒并不在乎，他把推车推到了自己的车子附近，这里距离商场主体也很远，没有摄像头，于是他有充足的时间把箱子里的拼装书架零件给拿出来放进车里，再把车里的散装人类放到拼装书架的箱子里。

    换好之后，席勒推着推车快步朝着建筑内部走去，一路上谁也不理，步伐沉稳，理直气壮，直到来到了生鲜区的出货口。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有个员工叫住了席勒，问道。

    席勒表现得很暴躁，他说：“是琼斯叫我来的，他说他肚子疼，垃圾车在哪儿？”

    那位工作人员立刻就明白，这就是今天负责处理垃圾的倒霉蛋了，于是他摆了摆手，让席勒朝那边走。

    想想就知道，处理不新鲜的鱼和肉这活谁都不爱干，本来在生鲜区工作就是又脏又累，处理生鲜垃圾那是脏中之脏，累中之累。

    运气不好，垃圾车出意外来不了，冷库又没地方，那几天的生鲜垃圾可能就会被堆在那里，干完那一天的活，身上的味道几天都不会消散。

    工作人员看到了货箱上席勒故意弄出去的血水，就知道今天的这生鲜垃圾还算新鲜，虽然有些淡淡的血腥味儿，但也不算特别恶心。

    “算你运气好。”他说了一句，“垃圾车没堵在路上，十分钟之后就有一趟，丢完之后赶紧让你同事回来，不然待会儿来查岗，你们经理又要挨骂了。”

    席勒沉默着点了点头，朝着他指的方向走过去，他知道现在的经济状况不好，大部分人心里都憋着一股火气，同事关系自然就不可能处得太好，人事变动也很大，混进来轻而易举。

    他推着车来到了垃圾口，垃圾车会直接开到垃圾口处，并把车厢对准垃圾口，垃圾进入垃圾车的过程没有员工参与。

    去到工厂之后也是一样，这些生鲜垃圾会直接被倒进肥料堆用于堆肥，全程都是机械化处理，并没有人去检查。

    席勒打开箱子，把一箱一箱的碎片倒了进去，可供检测的数据确实会留在通道上，但是很快，一批又一批的生鲜垃圾会被运过来，那些东西很快就会被冲走并被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