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6.红尘丝出

    林奇的脸色终于变了。

    原因很简单，他躲不开这一刀。

    在岁月刀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的视角就已经被强制性的拉高，而这种变化导致的结果只有一个——所有人暂时失去和身体的一切联系。

    换句话说。

    相当于把灵魂和身体分割了。

    连那位地至尊级别的林家老祖都自觉没把握的一刀，落到了如今还不是地至尊的林家家主林奇身上，他的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和刚刚死去的那几名至尊一样。

    毫无反抗的死在了这一刀下。

    让内城和外城的喧哗声更上一层楼。

    陆渊的刀下，有一品至尊，有二品至尊也有三四品的至尊，但是，最出名也是最有分量的，还要当属林奇这位七品至尊，距离地至尊也不过是差了三品，在八品和九品至尊几乎不出手的前提下，他代表的就是林氏一族明面上可调动的最强战力。

    然后……

    这个最强战力带着一群至尊……

    被一个九品至尊杀穿了……

    别管是不是因为这个九品至尊的天赋太高了，秘术太强了，首先，林家的影响力已经被质疑了。

    修行界是一个相当残酷的世界。

    当被人认为不行的时候，你最好行。

    否则，等待你的，就是一群实力虽然不如你，但可以依靠人海战术，贪婪的向你扑上来的豺狼。

    林家一共也不过是四十多名至尊。

    凑个整，按五十计算。

    现在已经死了十分之一。

    后面还要死十分之几？

    没人能给出这个答案。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林家经此一战的最好结果，都是伤筋动骨，因为眼下的林家就处于伤筋动骨的状态，至尊可不是几十年就必出一个的，能否出现至尊，要看个人的天赋，而天赋这种东西，大概率是由上天决定的，虽然也有改变天赋的东西，但这种能改变天赋的东西，哪怕放在天至尊手里都是顶尖的宝贝，一个只能在东洲横行，放眼赤红大陆都做不到威压天下的势力，哪怕族中有地至尊坐镇，也不可能获取到改变一个人天赋的宝贝。

    更何况，如果获取到了，拿来给地至尊级别的林氏老祖使用，都嫌少，又怎么可能分配到家族里一名普通子弟的头上，可以说是暴殄天物。

    所以，按正常成长速度来看。

    一百年能多出一名至尊，已经是目前林家最好的记录了，稍微平庸一点，两三百年才能出现一名新的至尊。

    可想而知，五名至尊的折损，对于林家来讲究竟有多大。

    换句话说，高端战力的补充，最起码需要五百年左右才能恢复目前的状态，指的还是没有进步。

    但如果没有这五名至尊的折损。

    五百年，就算按照两三百年出一个至尊来计算，也能多出两名至尊，如果形式比较好，一百年多出一个至尊，甚至有可能让林家的至尊数量就能突破五十，整体的实力愈发强悍。

    美好的未来和残酷的现在。

    这种反差所带来的落差感，在林家家主林奇身死的那一刻，被凸显到了最大，哪怕是最善于战斗的林家至尊，包括最不怕死的林家至尊，在这一刻虽然不害怕，但也确实是不知道该怎么打了。

    完全没有技巧可言！

    完全没有战术可言！

    如果说，他们败在了技巧上，在对空间的运用上不如陆渊，或者是在灵决的对拼上比不过陆渊，他们可以接受，毕竟二十岁左右的至尊他们听都没听说过，他们中的绝大多数至尊都是四五十岁突破成功的，少数至尊甚至是一百岁开外才突破成功的，败给这种前所未有的天才不丢人，哪怕这名天才是兽族的。

    当然。

    人族和万族一直是竞争关系。

    这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对天才的接受程度多少有点拓宽。

    换而言之，见过了陆渊这种二十岁左右的至尊，如果日后再见到一名三十岁左右的至尊，他们就不再难以接受了，但如果他们没见过陆渊，而是第一次见到一名三十岁左右的至尊，他们的三观绝对会奔溃，然后再自行重组。

    这就是突破极限后拓宽上限的原理。

    如果说，他们败在了战术上，他们也会心服口服，虽然和陆渊没什么关系，毕竟陆渊只有一个人，没有队友，也就没有可以配合使用的战术，因此，只有可能是他们彼此间的配合出现了问题，所以才让陆渊钻了空子，他们更需要找找自己的问题，就当用失败卖个教训了。

    然而……

    眼下发生的一切让他们看不懂了……

    就是一刀挥过来。

    所有人都能看清那一刀。

    也都处于上帝视角。

    然后，不仅连闪躲做不到，就连最基本的防御也做不到，说句难听的话，就算是要杀猪，被杀的猪还会疯狂挣扎，而他们却连猪都不如，就好像乖乖的排着队等着被陆渊一刀刀砍死一样。

    这种战斗简直是一种折磨。

    甚至说，已经不是一种战斗了。

    这完全是去送死。

    用他们一个个至尊的命来消耗陆渊。

    这是他们经历过的，也是有史以来的最惨烈的一场战斗，惨烈到了人海战术和围攻战术同时失效，指望着对方的状态被消耗到了极致，才能赢下对手。

    所以，另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就摆在他们面前了。

    眼下，他们这不到三十名的至尊，够消耗陆渊吗？

    或者说，他们够把陆渊消耗到可以杀死的地步吗？

    下一个倒霉蛋是谁？

    狐九九三人一走。

    下一个死者彻底变成随机了。

    而后，家主也被杀了。

    失去了指挥者。

    一时间，人心各异。

    当然，一口气挥出了四次岁月刀，对陆渊的状态也确实是一个不小的消耗，但陆渊并没有擒贼先擒王，直接把那名林家老祖抓出来杀死，而是徐徐图之，开始一刀刀的清理现场。

    他和那名林家老祖终有一战。

    所以，他不着急。

    因为只要他杀的够多，那名林家老祖一定会坐不住的，主动权依旧在他手里，但如果他现在去找那名林家老祖，万一林家的这些至尊拼命一击，在他处理林家老祖的时候让他首尾难顾，要么就是放弃击杀林家老祖保护自己，要么就是坚持击杀林家老祖而让自己受伤，对他来讲，局势反倒变成了一种不好处理的情况。

    就算他能用岁月刀杀了林家老祖。

    但是，这些至尊的攻击也足以在一瞬间重创他甚至杀死他。

    人龙混血不等于无敌。

    更不等于硬抗几十名至尊大招无伤。

    就算是真的纯血龙族，在同境界硬抗几十名对手的大招，一个筋断骨折的下场是免不了的。

    他这个人龙混血就更脆弱了。

    当然。

    如果硬抗一个大招，应该没什么问题。

    怕就怕在伤害叠加。

    因此，在这种种的战术思维下，双方反倒都不着急了起来，陆渊不着急，而那名林家老祖也不着急，唯一着急的可能就是这些林家的至尊了。

    至于说，林家老祖为什么如此能忍。

    这些至尊死了，他难道就不心疼吗？

    实话实说，他还真不心疼！

    因为一名足够强的强者完全可以撑起一个家族！

    至尊没了如何？

    只要林家的基本盘还在，至尊，也不过是几千年就能重新拉出来一批可观战斗力的东西！

    只要他这个地至尊还在！

    林家就依旧是东洲林家！

    如果他这个地至尊更上一层，林家不仅仅会是东洲林家，还有可能是赤红大陆的林家，如果他能突破到天至尊的境界，赤红大陆就是他们林家的天下，和剑域、万墓之地齐名的大千世界顶级势力！

    而今天死在这里的所有至尊，都将会成为他带领林家踏足巅峰的一块基石，只要能杀了陆渊，获取到陆渊身上的传承，一切在他之外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

    林家老祖的想法残酷，但现实。

    因为现实真的和他所想的一样。

    如果他真能杀了陆渊。

    如果他真能学会陆渊身上的传承。

    确实可以凭借岁月刀和红尘丝这两招杀遍大千世界，尤其是他的境界，比目前的陆渊更高，是地至尊，这决定了岁月刀和红尘丝这两招在他手里能发挥出的威力将更上一个档次。

    别说林家还没覆灭。

    就算林家覆灭了。

    他想重新开创林家都轻而易举。

    毕竟，地至尊的寿命是极其悠久的。

    大部分没有伤势在身的至尊都能活到万年左右，地至尊活上几十万年，可以说是基础中的基础。

    当然，中途陨落的更多。

    大千世界太大，芸芸众生中，难免有几个天才跳出来，踩着一些老前辈的尸骨踏上更高的境界。

    几十万年的时间，变数太多。

    但是，如果只是论开创家族，一名地至尊还是绰绰有余的，如果是穷乡僻壤，一名三天境强者都能做到，因此，只要这名林家老祖活着，确实不用担心家族被灭绝，传承被断的情况。

    只不过，虽然用了许多正面的理由来肯定林家老祖想法中的正确观点，但负面的理由显然更多。

    第一，在于他没法掌握陆渊手里的岁月刀和红尘丝这两门绝技，因为想要掌握这两门绝技，需要的是相关天赋，并不是单纯的学习就可以。

    第二，在于他根本没算到陆渊手里还有红尘丝这张底牌，这张底牌足以确保陆渊在关键时刻斩杀他，他根本没有可能战胜或成功击杀陆渊。

    第三，在于他因为自己的贪婪而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策，如果他不临时起意要留下陆渊，研究出陆渊身上的秘密，只是刚刚交手的那一掌，包括林奇下意识带人阻拦的那一幕，他都可以控制住，以一个妥协的方式化干戈为玉帛，不至于眼下损失了五名至尊而骑虎难下。

    是的，骑虎难下。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不可思议。

    但是，从相反的角度来讲，这个评价非常正确，因为现在林家收手，给所有旁观者的感官就是打不过，所以怂了，在别人主动打上家门的前提下，死了五名至尊，包括林氏一族的族长林奇，最后还神奇的低头服软了，很容易让人怀疑林家老祖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林家在忍辱负重的，紧接着就是一轮又一轮的试探，就算林家老祖出手杀掉一批试探者，杀鸡儆猴，但只要这颗怀疑的种子被种下，林家将来的日子就绝对会在针对中度过。

    林家是东洲的霸主级势力。

    但是，霸主不意味着绝对统治。

    半壁江山，也可以叫霸主。

    三分天下，也可以叫霸主。

    如果让其他大势力升起这种心思，联起手来尝试瓜分林家，以目前林家的情况一定是挡不住的。

    所以，战端一起，避无可避。

    然而，直接出手，风险太大。

    陆渊的一刀又一刀，确实是把这位林家老祖吓到了，他不认为自己能在这一刀下安然无恙，虽然说，他的手里也有种种秘术可以临时提升自己的状态，但这些提升效果能否帮助他从那一刀的封禁状态中挣脱出来还是个不确定的事。

    非必要情况下。

    他不想拿命去赌这个可能性。

    因此，在以上种种原因下，林家陷入了一个打下去，死伤太大，而且还不一定能吃掉陆渊，不打，死的就白死了，虽然不用面对陆渊这个杀神，但其他势力的反应也必然会动摇林家的根基。

    很多事就是如此。

    一念之间，结果天差地别。

    但是，不管对此刻的陆渊来讲，还是对此刻的林家老祖来讲，他们本身都是心智极其坚定的人物，或者说，那些心智不坚定的人，在一次次挫折中，早就被磨平的棱角对自己产生质疑，进而早早的死在了这条修行路上，越是强者就越固执，因为修炼上的很多事，不向死而生，就只能失败，在死亡没有真正降临之前，没人能确定这种死亡是不是意味着失败，所以，两个人都默契的坚持己见。

    一个继续举刀。

    以一种让人头晕眼花的速度，一刀接一刀的砍着至尊。

    看动作，比寻常人家切菜都轻松。

    一个继续苟着。

    以一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死了的忍耐等待陆渊的虚弱。

    只为了得到一个他不可能的答案。

    当然。

    在一刀接一刀下。

    陆渊的状态在所难免也出现了波动。

    他终究是人。

    而不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挥刀机器。

    而且，他的时间、空间和命运之力也被消耗的差不多了，虽然这份答卷以他一人砍瓜切菜般的斩杀了二十七名至尊为结果圆满完成，但是，在此刻的战场上，依旧还有近十名至尊存在。

    直到这时，那名蓄势待发的林家老祖终于坐不住了。

    撕碎虚空。

    旋即……

    “早就等着你了！”

    陆渊抬手一指，这一次不再是摧枯拉朽的岁月刀，而是一截红线，似虚似实的向这名林家老祖飘去：“红尘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