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6.命定过去

    真的是幻象吗？

    这要看对谁说。

    如果是对这些观众说，他们就算不能确定他们见到的一切是幻象，但除了幻象的这个解释，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就算不是幻象，也只能当幻象处理，更何况他们还处理不了……

    但对陆渊来说。

    这可不是什么幻象。

    包括那些破碎的阵纹在内，整座传送阵都是来自于过去的实物，降临在此刻，也就是相对于这座传送阵来讲的未来，实际上是属于一种时空重叠下的自然现象，原先的那些山峦、河流、村庄，以及万事万物，包括各种生命和植物，都只是暂时在空间层面上被拆分了。

    好比你把两张白纸放在一起。

    拿着钢笔或铅笔，用力在第一张白纸上书写。

    当你写完后挪开纸，第二张纸上也会有划痕。

    两者之间是一个道理。

    因此，更准确的说，传送阵的那片地形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从时空角度降临的传送阵屏蔽了他们的感知，让他们无法观察到另一个层次面的山川河流，而当他们踏上传送阵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进入到了一个位置的时空轮回中——来自于五百多年前的一座传送阵！

    换句话说，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活在五百多年前！

    最起码在时间的角度上，是的。

    毕竟，感知不靠谱，眼睛更不靠谱。

    然后，就在他启动传送阵的那一刻，这些观众就又从五百多年前的时间节点回到了他们印象中的时间节点，因为传承遗迹内的时空是相对封闭的，这些修炼者也不可能通过什么自然现象判断出自己所处的时间节点在几百年前，除非是对时间极度敏感的人会察觉到不对劲，对其他人来讲，一天前和一年前的天象，在他们眼中都是一样的，而这座传送阵实际的能力，根本就不是把人传送到五百多年前，而是它本身就处于五百多年前的时间节点，靠着红尘丝的力量，才降临到此时此刻，所谓传送，只是把他平行传送到其他地带，也就是五百多年前的大千世界某个地方。

    幸好上面的资源都在。

    当然，陆渊宁可希望资源丢失。

    最好是全丢了。

    避免引起外祖母悖论，就是我回到过去杀了你的外祖母，回来后你还会不会存在的辩驳问题。

    更何况，他处于被动方。

    乍一看，是他启动了传送阵。

    毕竟是他往传送阵里灌注了时空之力。

    但是，时间之鲸的出现根本不受他的控制，红尘丝的存在更是加速了这个过程，导致他变成了一个供输能源的存在，供输完并传送完后，就彻底没用了，就像现在一样听天由命了。

    望着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崩裂。

    只留下核心处一小片完好地带，外围彻底垮台的传承遗迹，还有四起的烟尘，陆渊的眼皮都情不自禁的跳动了两下，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把摆在小柱子上的各个光团拿到手里，塞到储物戒里，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传送阵启动的声音不大。

    降临的动静也不会太大。

    但是，碎掉的声音可就是不小了！

    尤其是这种大型传送阵，引起的动静自然会惊动其他人，他如今的状态不好，体内剩余的法力只能占到两成以下，以这种状态在一个未知的环境里硬抗，如果只是来一名至尊，倒还好说，万一碰见个地至尊，或者是碰见多个至尊，以他目前的状态就算是换掉了对方，自己也是后继无力了，属实是不划算。

    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拿到了传承！

    没必要和其他修炼者竞争！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陆渊预料的确实没错，在他撤离后没半个时辰，就有数道流光先后从各方飞来，停在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传送阵上方，一个个神色各异、容貌各异的修炼者纷纷散去体表的流光，打量着这座除了大就剩大的传送阵，并且，相互提防着某些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立场。

    每个修炼者都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以及各自不同的敌人，能在第一批赶到现场的都是附近圈子里的修炼者，而且，地位和境界也都比较高，在此之前，自然也有过一些小摩擦。

    所以，提防是非常正常的。

    至于他们的境界……

    就一言难尽了……

    虽然没有神魄境的混迹其中，但其中最顶层的也就是几名通天境的老年人，看样子应该是附近某个家族的老祖，再往下就是二三十名化天境修炼者，有的是老年人，有的是中年人，还有个别美妇，但无一例外没有青年，再往下，还有二三十名融天境的修炼者，同样没有青年的存在，看上去最年轻的也有二十四五岁了，在这个小圈子里算是不折不扣的天才，毕竟能在二十四五岁的时候修炼到融天境，就算比不上北苍灵院的天榜学员，和其他普通学员比起来，还是比较优秀的。

    毕竟，北苍灵院里有不少新生导师都是融天境的修炼者，二十四五岁的融天境足以并肩。

    至于实力方面……

    可以忽略不计……

    每个修炼者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方面，就算手头的资源不多，一名出身于家族的融天境修炼者，未必就打不过北苍灵院的新生导师。

    所以，没有比较的意义。

    因此，陆渊及时撤离的选择非常正确。

    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万一周围有座城池。

    城池里有至尊级别的强者驻守。

    他可没有精力解决这些对手。

    至于这些三天境修炼者如何探索瓜分这座传送阵……

    反正和他无关了……

    况且，真正的传承都被他卷走了，只是一座彻底废弃的传送阵，当场报废的东西不存在被他利用往返的可能性，既然有人愿意收拾破烂，就收拾好了，变相帮他处理掉了废品。

    眼下，摆在他面前的问题只有三个。

    第一个，他被传送到了什么地方。

    第二个，目前的精确时间。

    第三个，传送过来的意义。

    三个问题中，第一个问题是最容易解决的，而看似很好解决的第二个问题，却因为和第三个问题有牵扯，一跃而上，变成了最难解决的问题。

    原因很简单。

    他要具体时间没用。

    他想要的时间，是指近期发生了什么事的精确时间，也是指和他此行意义有关联的时间。

    只说单纯时间，谁不知道啊？

    知道了有用吗？

    他又不清楚什么时间会发生什么事。

    不过，事实证明，他还是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

    从破损的传送阵中走出。

    陆渊随便找了个附近的城镇。

    很幸运，不算远，也不算大。

    城镇里也没有至尊境的气息，只有几个融天境和化天境的气息，尽管这些气息的主人都把自己气息隐藏的很好，但在陆渊这位通天境面前玩这套，显然还是太嫩了点，不知不觉中，就被陆渊摸清了底细。

    这座城镇还算繁华。

    和贫瘠的北灵境相比，这里的城镇明显更高一级。

    城镇内，不仅有融天境和化天境的高手坐镇，听说还有一名通天境的强者担任城主之位。

    当然，这名城主不久前出去了。

    目前肯定是赶不回来。

    以后能不能赶回来，要看命够不够长。

    在一个混乱的世界里，这些所谓的城主也都是自我赦封的，当初萧炎所在的加玛帝国好歹还对下面的城池有点管控力，虽然城主府更多的还是担任和稀泥的职责，但也确实是得到了官方承认的存在，如果城里有哪个家族敢冲剂城主府，就算城主府不敌，加玛帝国也会出手，只因这是原则性问题，就算当年的墨家仗着云岚宗的威势，在当地一手遮天，在明面上，该给加玛帝国的尊重还是要给的。

    毕竟，冲击城主府视同造反。

    就算杀鸡用牛刀，加玛帝国也认了。

    但是，放在如今这个混乱的世界里，这条规矩可就不好使了，城主历来都是由城内最强家族的族长担任，每逢天才出世，就会有一场不可避免的利益碰撞，胜者担任城主之位，败者自然是满门抄斩，再不济就是收当战利品。

    因此，不管从哪个角度说，城主府都不愿意看到城内其他家族出现一名新的通天境强者，在不敢冒头的前提下，城内的各个家族也就只有化天境的强者，而暂时没有通天境了。

    属实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为了权力，打压高端战力。

    说真的，这还是陆渊第一次见这么愚蠢的修炼者。

    而且，通过他跟各个掌柜的打听，也渐渐确认了这是谁的地盘。

    当然，不是这座城是谁的地盘。

    而是指这片大陆是谁的地盘。

    这片大陆没有确切的名字，但和北苍大陆的格局有点类似，只不过，这片大陆不归北苍灵院管理，而是归同样属于五大灵院的青天灵院管理。

    说是管理，实际上什么都没管。

    就拿这座小城举例。

    如果青天灵院想管理，派一个学员定期过来值守就可以了，只要制定一个基本的政策，实在不行，把这种派人轮换值守的任务加入列表，完成任务就有学分赚，想必对很多既想外出历练，还不想耽误修炼的学员是个非常好的消息，毕竟值守不意味驻守，驻守的意思是驻扎，寸步不离，严阵以待，值守只需要你每天露一下面就可以了，剩下的时间，不管你是修炼，还是前往附近的山区林区猎杀灵兽，只要你不把值守的地点当成试验场，其他的随便你。

    可以说是白捡的学分。

    而对于青天灵院来讲，好处也有。

    最大的好处就是对内部掌控加强。

    开玩笑！

    城主都是我们青天灵院的学生！

    遇到那些真有天赋的年轻人，有什么必要去打压？

    选择接取这种任务前往各个小城的学员在自家学院里，基本上是普普通通年龄又大的那种差生，对他们来讲，提携后辈很有可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而对于大部分知恩图报的天才来讲，这种提携会在他们选择报考五大灵院时，给青天灵院带来极大的加成，更何况这些城主值守的本来就是隶属于青天灵院的各个城镇，变相意味着他们提拔的天才都是本地人，这种故土难离又有前辈提携的加成实在是太大了，不出百年，青天灵院的总体实力就会更上一个档次，而这种档次也会提升的越来越快。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假设我就是被青天灵院某位学长提携起来的晚辈，进入了学院学习，不管我能否达到至尊境，就算没达到，也可以回到家乡为自己的家乡做一份贡献，再不济也要讲究落叶归根，就算出去闯荡过，最终还是要在故乡扎根的，娶妻生子，而作为一个从平民家庭里出身的孩子，我已经通过我的努力给我的子孙带来了更高的起点，毕竟，修炼者生出的孩子，在体质上就会比普通人生出的孩子强，从小更是衣食无缺，一代代下来根基自然会越来越好，只需要其中一部分天才在年老时回归家乡，拿出一部分资源，用来培养平民中的天才，用不了三代，就会有大量不算优秀但勉强能看的平民修士出现，进而反哺青天灵院。

    然后，青天灵院的学生们在年老后继续反馈各自家乡。

    一个完美的循环就此成立。

    虽然耗费的时间长了点……

    没有三代人，看不出成果……

    但修炼者的寿命也很长啊！

    一入至尊，寿命都是按万年计算的。

    就算不入至尊，三天境修炼者的寿命也不是按百年计算的，而是按千年，只有神魄境的修炼者才按百年计算。

    一百年，三代人。

    青天灵院完全等得起。

    可惜，过度的力量，让他们没能看清他们弯道超车的底蕴，幸好其他四座灵院也都没能看到这步棋，勉强持平。

    这也是无尽火域为什么在短短五百年间就能从一无所有，发展到可以和五大古族以及大千世界所有顶级势力抗衡的原因，其长处就在于以量取胜。

    人多了不起？

    人多就是了不起！

    人多不是让你玩人海战术的！

    而是说，你执行精英政策，可以从十个人里选拔出一名天才，而我执行天下大同兼精英政策，哪怕我培养的这一千人里能出现一名堪比你选拔出来的天才的天才，都是值得的！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有些千里马跑不起来的原因不是懒。

    而是因为它们连饭都吃不饱。

    我广撒网，多捞鱼。

    真正有天赋的年轻人，自然会争先恐后的往上冲。

    而你们那边都是血脉论，天赋论。

    根基好，修炼的快，算天赋。

    难道根基不好，悟性高，就不算？

    有些方面的天赋是检验不出来的。

    甚至连修炼者自己都发掘不出来。

    一个机会，远比结论更重要。

    因为见过光明，就不会留恋黑暗。

    可惜……

    “直到五百多年后，还是老样子。”

    陆渊坐在酒楼的三楼。

    看着楼外马路上人来人往的身影。

    摇摇头，无声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