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人类以脆弱的飞行器第一次小心翼翼地越过神圣泰拉大气层的顶端,开始接触到这个银河浩瀚的星光与无边无际的黑暗以来,已经过去了四百个世纪之久。
遗憾的是这些时间在宇宙尺度的时间长河中依旧只是一瞬,尚不足以长到令“人类”这一物种发生一些根本性的进化以适应虚空环境,尽管虚空之子们的特征有许多也足以到了能够被称之为“变异”的地步,这些特征有时经常会异端审判庭的红线上来回蹦跶,也同样会让他们的同类感到不安。
比如此刻在莱山德身旁这个正在咬牙屏息和他们一起前往他们要去维护的裂隙处的轨道平台维护技工就是如此。
这个被改造过的、肌肉异常发达几乎块头和他们一样大的男人正因为自己关闭了呼吸面具而把脸孔憋得青白——莱山德知道那是因为他携带的氧气罐容量过小,所以他在抵达工作区域之前会像这样暂时憋气走过一段来节约宝贵的氧气,像这个奴工这种体格的碳基生物肌肉需要的氧气本来就要比普通人多上很多。
窒息导致男人的眼珠有些凸出,借助微弱的星光看起来像是某种异形的上半截脸孔,前帝国之拳的一连长的手指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
那是前帝拳一连长反射性想要攻击的前兆,当然这个契约奴工是不会知道的。他凸出的眼球上几乎已经没有眼白,一片漆黑的硕大虹膜和瞳孔为他带来了极其强烈的非人感,这种变异正是虚空之子的特征:许多人一辈子没有踏上过任何一颗星球的土地,而在虚空舰艇上时常缺乏的光照会使得他们的瞳孔在短短数代之内变得成如此——变异出现需要的世代是如此之少,以至于很难完全排除一些不可知的影响。
而尼拉伊朵阿修士,他们基因原体的活生生存在的证明,依旧平静地走在他们身前,一行人沿着曲折狭小的通道渐渐下到轨道平台的最下层,同行者渐渐从岔路分散去做他们的工作,到最后,只剩下尼拉伊朵阿、莱山德与这个基因改造奴工。
而他们的目的地大门也终于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是一扇饱经风霜的古老金属门,上面曾经涂有的机械教齿轮与头骨标识由于投入使用后无数个世纪不曾重新绘制而在宇宙射线与尘埃的冲击下变得模糊——此地之前不知是为什么设计的,但莱山德可以透过脚下的铁网和半透明底板看到贝拉卡恩那荒芜的死亡地表,少量的云层裹挟能刮走任何热量的风刀吹拂着白色的冰层,露出其下由于铁含量过高而呈现锈红色的大地。
“就是这里了,”那个契约奴工,莱山德不知道他的名字,走上前,用一种虔诚的腔调喃喃地开始亢长的祷告仪式,向他所知的神明以最诚心与卑微的姿态祈求神明保佑和降下一切的顺利与安宁,在这个时候他的氧气罐终于被放开使用了,莱山德突然意识到,他之前那样节约氧气有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个仪式。
帕罗戈夫站在一旁,前一连长发誓从那张与父亲一模一样的面容上闪过的是一丝不悦,这令他的心抽紧,但他不知道那是对于谁或者什么的。
祷告结束了,奴工用他粗糙裂开的手指按下开门指令,古老的大门抖下厚厚的尘灰,他们三人一同走进了这个平台中轴的理论上人类可以抵达的最下部空间,也是从贝拉卡恩仰望天空时的顶端。
“灯在哪儿?哦……”男人嘟哝着,嗓音模糊,前一连长灵敏的听觉告诉他,这个人正在摸索自己的袋子,里面或许有一盏灯或者其他——
“嗷——!”
一柄结着厚厚锈迹但刃部被磨得异常雪亮的粗陋大斧冲着毫无防备的莱山德后脑劈下。
莱山德怒吼着与攻击者打成一团,这情况非常的不寻常,毕竟其中一方是有着数个世纪战斗经验的星际战士,而从他双手抵抗时传来的力量之大,使得前帝国之拳甚至一时腾不出一只手去拔出藏在腿内侧的手枪。
但他的技巧和动作终究是更快一筹的,星际战士偏头躲过了斧刃和牙齿的攻击准备反击,在从透明板材中漏进的微弱恒星光芒下,莱山德感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变得更快了:那个奴工一片漆黑的双瞳中如今闪耀着非自然的黄绿色光芒,他原本就强壮到畸形的身体尤其是腹腔正在急速膨胀,恐怖的巨力在他活生生地快速腐烂的过程中被赋予了这个曾经还算是人类的东西,但莱山德更担心的是其他感染。
从两人纠缠打斗中所接触的感觉来看,对无甲搏斗经验不可谓不丰富的前一连长闻到了非常糟糕的气味,手感也越来越黏糊,好几次他几乎要因为掌中对抗的肢体的湿滑粘腻而脱手失去平衡,但他的超人心智终究没有让恐惧和其他情绪影响他高涨的战斗热情。
但对方开始赘生的角质额骨、呈现病态黄色的三只眼睛、更多的触手、破腹而出的鼓胀肠子预示着这玩意可能不是个寻常能解决的对手。
终于他找到了一个机会,一脚踹在那张已经完全如溺水尸体般肿胀变形的三只眼睛的大脸上,借助反作用力拉开了一些自己与这头纳垢瘟疫使者之类东西的距离,但对方刚刚如长出的扭曲肉芽卷住了他的脚踝。
“生活已经如此苦难,为何不加入我们?慈父爱着所有人……”
“啐!去死吧你这不洁之物!”莱山德习惯性地将一口唾沫啐到那令人厌恶的造物上——咝咝作响的强劲酸液极好地腐蚀了对方的一只眼睛,那东西嚎叫着放开了卷住莱山德的肢体。
但前一连长却没有乘胜追击拔出手枪彻底终结它。
在那0.00001微秒的思考结论中,他惊呆了。
他站在那里,一时失去了防备,瘟疫使者嚎叫着朝他扑来,看起来就像慈父马上能获得的一个意外甜美奖品——
电流嘶吼着通过墙壁上的设备与缆线,整间设备室突然光明大作。
一根饱含某种液体的针管在空中突破出一声巨响,并在所有人注意到之前扎进了已经快要蜕变完成的瘟疫使者的身体中。
那东西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叫,接着开始从中针处消融成淡色透明的液体。
莱山德颤抖着转过身。
他绝望地看着帕罗戈夫·尼拉伊朵阿与他们基因之父完全相同的面容。
“我说过了,”多恩的脸孔无情地注视着莱山德,“你不该跟来的。”
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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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间幕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