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她嘴里,被牢牢地固定,依旧时不时能感觉到不小的冲撞。
这条路很不好走,就像母亲与我脚下的路一样,坎坷、嶙峋。
感觉还没有多久,她的动作已经缓慢,体内温度也越发燥热。
我整只兽都充满愧疚,开口的话不知道说什么,不开口又说不过去。
“实在不行先休息一下吧。”最终还是开口,却没有得到回应,又过了一阵子,外面那些动静突然戛然而止,只剩下隐约可闻的心脏跳动声,有她的也有我的。
下一秒,她张嘴把我吐了出来,两只绿油油的目光紧接着压迫而来,语气一如既往:“你以为我不想啊,这么黑都不知道哪些地方可以落脚,我刚才多少次差点摔下去你知道吗?”
她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对于危险我还是比较了解的。
我打量着四周,暗中一叹,这段路走了还不到一半,倒不是担心下不去,毕竟她说了要送我,只是真的好奇。
“不是鸟兽,偏偏要住在这么高的地方。”
我看着她,渴望得到答案,谁料听到这句话之后,她果断化出人类形体,喝道:“我说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不带你了,自己下去吧!”
说着,她还真的转过身,我都没来得及反应,转瞬便消失不见,那一步分明都还没落下。
“喂!”
我瞬间慌了神,冲四周大喊,这里对于人类形体来说还是太危险。
“喂,快出来啊!”
黑暗中,不论怎么喊都不见她的影子,是真的走了,怎么能这样,明明答应过我的。
我瘫倒在地,泪水如同泉水一样滴落,我好害怕,这种害怕比一路上的未知还要可怖。
“母亲,呜呜…”
刚哭两声,那熟悉的影子不知道从哪里又跳出来,两只手搭在我肩上,语气奇迹般的温柔:“你哭干嘛?哎,你…我错了,别哭了,我又没走,刚才我是太累了,休息了一下,现在可以走了,好了,赶紧别哭了啊。”
说实话我被她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刚才四周都看过了,绝对没有她的影子,凭空出现?
没有时间去探究那些,甚至连抹去眼泪的时间都没有,我抽噎着站起身,微微点头,这一次她也没有迟疑,展现本体,将我含在嘴里的,一跃而下。
接下来的路,出现了更多次的碰撞、滑落,最严重的时候,甚至因为踩空一连翻滚了几十圈,我紧绷着,她喘息着,都不好受。
记不得具体的时间,在无数次咬牙和坚持中,终于到了我渴望已久的地面。
再次脚踏实地,我没有第一时间疯跑向不知道在什么位置的母亲,只看着她虚弱的身影,场景出奇的静。
“你受伤了。”
我继续看着她,低声开口的同时一步一步退出不少距离。
“你的爪子破了,前掌断了,尾巴折了,之前的结痂也翻了。”
她同样看着我,眼神逐渐冷漠,勉强撑着的身体,仿佛随时都要倒下。
我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在抵抗什么,更知道她想得到什么。
在母亲面前,我不止一次这样。我注意到她眼神每一个细小的变化,继续道:
“除此之外还多了数不清的伤口,这副模样还真是挺惨的……这些,都是因为我。”
夜色朦胧,这片还算辽阔的山脉中多出一只不那么显眼的兽。
突兀出现的本体,在这座山脚下并未留下太多的痕迹。
“你…”
“嘘…”我发出一声低沉,用头颅将她轻轻触碰倒地,她身上的伤口,有些简直触目惊心,果然人类形体就是个笑话,如果能早些发现…
我俯在地上,轻轻舔舐那些伤口,每一口都带着浓浓的血腥,看着她不时紧皱的眉头与低吼,只觉得自己就是那最该死的兽。
倘若我体内的津.液能像那些行者一样,或许多少能够弥补一点心中的愧疚。再或许,如果是行者,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我尽可能温柔地舔舐她身上每一处,她就乖乖地仰在地上一动不动,恍惚中,想起第一次和她相见时发生的那些事,现在好歹是“报仇”了。
想到这,脸上跳出一丝苦笑,不过转眼又收了下去,现在哪里是笑的时候?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察觉。
过了没多久,身下传来一阵沉稳的呼吸声,她睡着了,身体蜷缩成一团,睡着了好,睡下就不会觉得痛了。
我静静地守在旁边,困意油然而生,这一路,哪怕是在她的口中,也费了不少力气。
“再坚持一下,万一她一会儿又疼了。”
这就是我藉此坚持下去的理由,任它反复叨扰,到红光初现之际,顷刻间便尽数消散。
虚弱的身体,再没有食物的话,伤口只会越来越严重,我无所谓,她必须要!
“所谓的规矩,真的无处不在吗?”
我们所在的山脚下几乎没有林木,兽类也不可见,倘若能够引一只弱小的兽过来…
这个问题值得深思,如果真的像说的那么厉害,是否有必要去冒这个险。
我转过身,抬头呆呆地看着上方,其实还有其它办法,她的巢穴.里面有的是食物,我现在是本体,上去应该不会太难,只是母亲那边…
这一瞬思绪万千,眨眼间仿佛又抛到天外,脑中一片空白。
我依旧抬着头,眼中空余失落,这就是之前下来的路,哪里有什么路?就是座绝壁,上方还断断续续残留着她的斑斑血迹。
我展现的本体比她大不了多少,真要上去也讨不到半点好,如果用完全本体的话…
不行,那是绝对不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