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4.盖娅的无奈·一声叹息

    “发饷了，发饷了！”

    黄铜要塞最接近地面的一层大地上，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的大军营里响起王座厅卫兵们的喊声，这让那些正拄着武器休息的黄铜矮人士兵们立刻站起了身。

    他们站在满是狗头人那被烧焦的尸体的战场上，在那恶心难闻的味道中回头看去，一辆装满了箱子的四轮车正在被推过来。

    至高领主那些穿着金灿灿盔甲的卫兵们手持长戟背着火枪维护着那辆车，它行走在被炸的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不断碰撞发出叮叮作响的声音。

    就如最美妙的钱币碰撞声，让每一个疲惫的黄铜矮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发自心底的愉悦。

    因为，那车里装的正是他们渴望的财富。

    “砰”

    在一个小时前被矮人和豺狼人们反复争夺的军营地堡的入口处，一个接一个的箱子被抬下来丢在地面。

    手持账本的王室会计戴着奢华的单片眼镜，弯下腰将箱子的锁打开，又在聚过来的战士们的注视中将它掀开，下一瞬，黄澄澄的光便照亮了这些士兵们的眼睛。

    足量的矮人金币堆放在箱子里，其中还有几块一看就很值钱的宝石。

    那未经打磨的美妙形状让每一个矮人战士的心都醉了。

    这样一块宝石在黄铜要塞可以买来很多东西，贸易区的商铺、奢华且实用的武器或者在赚大钱的矿物公司入一股以此得到源源不断的分润，或者干脆更直接！

    买到可以让一个矮人醉死的美酒，或者好几个纵情享乐的女奴。

    在黄铜要塞，只要你有钱，你就可以买到你想要的一切。

    曾经的黄铜矮人可不是这样的。

    他们顽固、凶狠且注重荣耀，在数次黑灾中每一个和矮人们并肩作战的异族战士都会盛赞他们的勇气与力量，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黄铜矮人变了。

    他们在喜欢好武器的同时也开始追求用昂贵之物点缀自己的盔甲，在好战的同时学会了在战斗间隙用一切美好之物满足自己的欲望，在顽固的传统下开始享用他们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出的庞大财富。

    这其实不是什么坏事，消费主义的盛行也确实能在一定程度上带动个体的积极性，但任何事情都有个度，一旦越过去，再好的事都会变得糟糕起来。

    以前这座要塞里的矮人还能用大地母神的名义装点一下。

    但现在，每个黄铜矮人都知道盖娅放弃了他们，否则鼠人不可能那么轻易的挖穿地底冲入他们的要塞中展开屠杀。

    这个残酷的现实一度让很多矮人崩溃，但崩溃之后日子还是要继续过嘛。

    更何况，没有了盖娅母亲那条条框框的约束，很多之前只能隐秘进行的事现在也终于可以放在台面上搞起来了。

    唔，很多矮人在这几天的战斗里突然发现，其实没有了清规戒律也不见得就是坏事。

    伱看，贸易区新开的酒馆里那些加了迷幻菇的酒喝起来真带劲。

    那些曾经不被允许出现在矮人城市里的风流场也终于可以明明白白的挂牌营业，只要你兜里有钱，那些来自影精灵驯养的女奴或者男奴总能让你在疲惫的战斗之后享受升天的快乐。

    盖娅神庙在黄铜要塞里占据了最好的地段，以前有信仰约束让没有商人敢打那里的主意，但现在盖娅母亲都抛弃他们了，那黄金地段自然没必要保留了。

    于是昨天晚上，就在前线战斗进行时，盖娅神庙就被抢到了地段的矿物公司拆掉了改造成了一间供士兵和铁心战士们闲暇取乐的全功能赌场。

    现在对战争影响最大的环节也充满了一种剥离信仰之后的“实用主义”。

    以前至高领主要求士兵们战斗还能用信仰为名白嫖他们，但现在不行啦！爷们就直接了当的说，战斗，不是不行！反正当了兵就要打仗，但开打之前要先和至高领主谈好价钱嘛。

    这可是冒着死掉的风险在作战，若是价格便宜了岂不是显得爷们的命太廉价？

    “117号战队，上前来！”

    哈德兰领主最好的王室会计翻阅着战场记录，手里捏着一个特制的运算宝珠计算着价格，对眼前抱着战盔上前的矮人突击队队长说：

    “你们如约夺回了军营，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战斗胜利的基础价是五万金币和一箱宝石，每一个狗头人斩获1个金币，每个豺狼人3个金币，再算上你们的损失。

    一个兄弟的伤亡额外赔付1000金。

    这样算下来一共是85471金币，来，你看看，算的对不对？”

    “没问题。”

    那矮人队长豪爽的一挥手，说：

    “你来之前，我们队伍里最有脑子的成员已经算过了，大差不差吧。”

    “行，那这一单结了。”

    王室会计也很满意眼下这种结算模式。

    以前打仗的时候总要让祭司办一场慰灵仪式，既麻烦又额外要花钱还占用时间和人力成本，士兵打仗，领主给钱是多么好的模式啊。

    崇尚效率的矮人们就该这么干活。

    那个大头兵队长哈哈笑着从脚边的箱子里抓起一把金币往身后一撒，他那些浴血奋战的兄弟们也纷纷笑了起来，似乎同伴离世的痛苦也被这肉眼可见的利益冲散了许多。

    瞧瞧这些美妙的小玩意，真是足够能安慰人心。

    会计大人看到117突击队的矮人战士们分金币的场面，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也有种难以形容的满足感。

    财富就该被这么有效使用！

    只有转起来的钱才是钱，以往堆在金库里吃灰的那些只是一堆数字罢了。

    唔，瞧瞧这些勇敢者脸上那真诚的笑，就好像整个黄铜要塞都“活”了过来一样，以前的生活真是太虚伪了，现在这种才是真正美妙的真实。

    金钱无价，可以买来世间一切！

    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信仰没了就没了吧，反正在他们崇拜大地之母的时候也不见盖娅有多么钟爱他们。

    他们日复一日的在大地之下找到最美妙的宝石和财富，将其视作最完美的贡品献于母神座下，他们用世界上最奢华的宝物为母神塑造神像，他们将大笔白花花的银子投入维持信仰的事业中，但想要求取丰饶却千难万难。

    这明明就是一场交易！

    我们给了钱，你就该降下赐福！

    一个连契约精神都不遵守的神灵，一个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做出抛弃一整个群族的神灵，一个偏爱其他两族却对己方越来越疏远的神灵.

    嘁。

    或许盖娅是在前几天彻底放弃了黄铜矮人，但族人里越来越多的成员选择成为毫无信仰的铁心战士这种老早就出现的趋势，代表的可是另一种含义。

    母神对黄铜矮人的不满，与黄铜矮人对母神的不满是在同时发酵的。

    既然双方都相看两厌了，那还凑合什么呀。

    你盖娅都坐视鼠人突袭我们的城市了，这勉力维持的关系也就到头了，就这样吧，以后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掌握着财富的黄铜矮人们不需要信仰也能活得很好，用某些半身人学者们的话说，市场经济总有奇妙之力，无形之手总不会让敢打敢拼的商人亏本而回。

    这种用双手创造财富的伟力，可比什么任性的神灵可信多了。

    王室会计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他显然也是这种最近几天突然在黄铜要塞兴起的论调的支持者，但随后那矮人队长的话就让会计大人笑不出来了。

    “我们拿下了军营！这是之前三支队伍都没做到的事，我们117突击队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因此我们要求得到更好的回报。”

    矮人突击队长抓起一块肉干一边嚼，一边把玩着另一只手中的宝石。

    他盯着脸色难看的会计大人，说：

    “我们要求得到和铁心战士一样的待遇！别蒙我们，我找人打听过了，他们出动一次能得到的报酬是我们的好几倍。这可不公平啊，我亲爱的会计阁下。”

    “你们双方的战斗力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会计据理力争说：

    “在你们拿下这个军营的同时，铁心战士用同样的时间拿下了三处阵地，而且损失比你们少。你也别蒙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能这么快拿下军营不只是因为你们足够勇敢，还因为那些难缠的血疤豺狼人突然退出了战场。

    你们只是捡了个便宜。”

    “呸！”

    队长不爽了，他骂道：

    “所以我们要怎么才能涨价？”

    “简单！”

    会计双手一拍，说：

    “至高领主发下了悬赏，哪支队伍能在十天之内冲入地下夺取一处鼠人的坑道，谁就能得到一个仓库的金子！咱们明码标价不玩虚的，如果你们能做到，我就把你们的评级调整到和铁心战士一个标准。

    但你们最好快点，因为好几支铁心战士也接了这个悬赏。”

    “没问题，我这就去招募更多老兵，只要有钱，什么都好说。”

    117突击队的队长咧嘴一笑，就如一头渴望食物的凶兽，他呲着牙说：

    “如果我们做到了，你要用更保值的东西来付账！这几天城市里的金币有点多，让那卖酒的骚娘们睡一次的价格都他娘的水涨船高了。我是不懂这其中的门道，但我知道有一样东西是大家都想要的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燃金原矿？”

    会计嗤笑一声，说：

    “这要塞里的每个士兵都想要用燃金结算，当然，我能理解你们的担忧，但金币贬值只是个技术问题，我们很快就会解决的。如果你想要燃金当报酬也不是不行

    但你得表现出你的价值！

    那些燃金是至高领主的宝贝，他只会把它们交给最勇猛的战士。

    你们，够格吗？”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突击队的队长信心满满，他一口吃掉肉干，回头对兄弟们喊到：

    “带上你们拿命赚来的钱，伙计们，我们今晚在贸易区包一个酒馆，给你们最好的酒，最棒的菜，最骚的娘们！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开始新的战争了。

    你们都听到了，这一次至高领主会用燃金付款，想要一夜暴富，哈，机会来了！”

    “好耶！”

    那些拿到了报酬的战士们欢呼着高举武器，士气简直爆棚的高。

    而与此同时，在已经被打扫干净的王座厅中，至高领主哈德兰·大地之锤看着自己最信任的将军班诺克·大地之力送来的战报，他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矮人中的古老者惊呼道：

    “失去盖娅庇护之后，我们的战士不但没有沉沦，反而爆发出了更勇猛的战力？在血疤氏族莫名其妙退出战场之后，他们只用了半天就拿回了整个一层？

    而我们为此付出的，只有.”

    “只有五个金库而已，我的领主。”

    班诺克将军曾经是个诚挚的盖娅祭司，但他现在身上已经不见任何信仰的符记，他拄着自己的战斧，声若洪钟的对自己的领主汇报到：

    “我已经和最大的三个矿物公司和一些中型公司谈过了，他们都愿意在这个危急时刻拿出金钱来支援我们伟大的‘护国战争’！

    您现在手中除了您的领主宝库之外，还有整整一百六十七个金库作为您的支援，但恕我直言，领主，我们其实还可以有更多资金来鼓励战士们奋勇作战。”

    这位将军左右看了看，靠近领主，小声说：

    “盖娅神庙的大金库.

    那里汇聚着黄铜矮人几百年供奉的财富，我的领主，守卫那里的祭司们在昨晚自杀了。只要您一个命令，那些钱马上就可以送到领主宝库或者拿来劳军发饷。”

    “这”

    哈德兰领主颇为犹豫，在几秒之后，他摇头说：

    “不行！那是母神的钱！

    虽然母神放弃了我们，但我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些误会，不要动那宝库，那代表着我们黄铜矮人对母神的敬畏，只要熬过这一战，我相信我们总有办法和母神重新取得联系。”

    “好吧，如果这是您的旨意。”

    班诺克将军耸了耸肩，他拍着胸甲说：

    “我会派最可信的人为您守卫那里，但恕我直言，陛下，眼下这个局势可容不得您再犹豫太久了。

    士兵们一旦夺回了鼠人坑道，我们就要对外作战了，那时候您需要更多金子来买士兵和国民们的忠诚，当然，您手里有足够的燃金.”

    “班诺克，我最信任的将军。”

    至高领主心神不安，他拄着手中已经再无回应的盖亚神器战锤，他小声说：

    “游侠将军和桑海将军在离开前指责我们被燃金蒙了眼，我想了想，或许我们应该做点改变，我的意思是，把那些燃金丢掉”

    “你疯了吗？那些外族人根本不理解我们黄铜矮人的传统！”

    班诺克大惊失色的劝阻道：

    “在盖娅已经抛弃我们的时刻，这些燃金不管是用于防御还是进攻都是最重要的战略物资，燃金本身是无害的，我们花了数百年的时间验证这一点。

    那是大地赐予我们的财富，领主！

    您可不能糊涂啊！

    现在母神已经抛弃了我们，我们只有紧握燃金才能在这个黑暗时刻保卫我们的家园和我们的族人。

    这难道不是您的职责吗？

    而且一旦您销毁燃金的消息传出去，恕我直言，整个刚刚稳定下来的城市也会因此乱起来的，现在民众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爆发出的勇气应该被您妥善使用。

    哦，对了！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我的领主，在那些外族人离开我们的城市之后，那该死的亚空间幻象和意识攻击就消失了。”

    班诺克将军沉声说：

    “我现在很怀疑，邪教徒就躲在那些居心叵测的外族人之中，是那些家伙给我们带来了灾难！或许黄铜要塞只是被牵连的，我的领主。毕竟我们只是想要用双手老老实实的赚钱，这难道还有什么错吗？

    我的领主

    不，我的陛下！

    我们的要塞已经祛除了最后的不安分因素，我们的城市固若金汤，只要夺回坑道，我们就能守在这里一万年！

    不必担心豺狼人，只要有足够的燃金，只要有足够的金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