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年华小郭襄 千方百计招纳逃兵 万众一心抗击外敌

    第十七回千方百计招纳逃兵万众一心抗击外敌

    上回说到襄阳城由于全城军民以为郭靖被冤害致死，失去了顶梁柱，导致军心涣散。襄阳守军在兵临城下的情况下发生内讧，不仅南、北两军不和，吕文焕的心腹将领王旻在为郭靖辩护时反遭军棍，一怒之下，叛军投敌，打开城门，引蒙古军入城。蒙古军占领了襄阳城，吕文焕只好落荒而逃。

    蒙古军占领襄阳城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山寨。郭靖听说，跌足捶胸，懊丧不已。急欲整山寨之兵，夺回襄阳。被黄蓉、耶律齐等死死劝住，方得罢休。

    且说黄蓉与群雄商议道：

    “如今依靠丐帮子弟和山寨之兵反攻襄阳城，无异于羊入虎口。如果让蒙古军知道这里有一支反抗势力，必定会向山寨进兵。山寨自保都比较艰难，更遑论进攻蒙古军，夺回襄阳了。为今之计，只有召集武林群雄，招纳襄阳逃兵，等待时机，方可一举成功。”

    众人齐声说善。

    是夜，黄蓉一想到自己夫妻苦心坚守的襄阳城一日之间陷落，心里也不是滋味。她想到自己一家为守卫襄阳，竭心尽力，到头来变得丈夫入狱，父亲被气走，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想到自己辞别一灯大师时，一时愤激，做出离间襄阳城南北守军之举，导致襄阳城守军失和，军心涣散，城池陷落，更是自责不已。她又担心这个为国为民、六亲不认的丈夫一旦发觉自己在城陷前的挑拨离间而责怪自己，更觉得惶惑不安。一个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突然，她听到有人轻声纵上屋顶，似乎往聚义厅方向潜去。她转身看了看鼾声如雷的郭靖，没有惊动她，独自起身，几个腾跃，也纵上屋顶。看见前面十几丈开外，有一个夜行人飞快地越过聚义厅，窜下了山寨。见身影和武功路数，竟是十分熟悉。

    黄蓉心想：好啊，我倒要看到底是哪个精灵鬼在玩花样。也不打话，疾步跟上，前面的夜行人几个纵跃，没入森林。黄蓉胆大心细，犹疑一会儿，也纵身随后跟入，谁知甫入森林，前面奔跑之人踪影全无。

    黄蓉凝神戒备，游目四顾，正惊惧间，只见身后一声银铃般的笑声，道：

    “娘，深更半夜，您也有如此雅兴，出来赏月啊？”

    黄蓉不禁哭笑不得，生气地骂道：

    “赏什么月啊？不被你们折腾死，就万事大吉了。我就知道又是你这个鬼精灵，像个夜游神般神神秘秘地，又想耍甚么花样？”

    郭襄悄声道：

    “襄阳城陷落，守军或走或降，襄阳城的守军中，襄儿颇有几个意气相投的将士。我想去探望他们，看看那些平时豪气干云，有骨气的忠勇之士在襄阳城破的情况下，是不是也变节投降。”

    黄蓉叹了一口气，说道：

    “城池陷落，主帅都难以自处，其他将领只好各为其主了。变不变节，很难勉强，能够侥幸活命下来，也许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郭襄急道：

    “那是因为他们群龙无首，只要让他们知道我爹还活着，襄儿以为他们无不舍命来投。”

    黄蓉劝道：

    “这里离襄阳城只有几百里的路程，来回之间，怎能不暴露踪迹？给你这个名满江湖的郭二小姐这么一闹，肯定会给蒙古兵知晓，到那时山寨反而变得岌岌可危了。”

    郭襄一听，甚是惶恐，赔罪道：

    “襄儿鲁莽，没有考虑周全，只是一心想邀请一班忠义之士，共谋收复襄阳的大计。”

    黄蓉赞赏地点了点头，笑道：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清风寨已把你爹爹当成寨主。现在你爹爹的伤势还未完全康复，山寨这里也是群龙无首。襄阳城守军应该有一部分投降蒙古也是迫不得已。只是人心隔肚皮，你也不能完全了解他们的心思，到那时，反而惹火烧身。祸及山寨，恐非妙策！”

    黄蓉刚说完，一个粗豪的声音笑道：

    “我还怕他们不来呢！既然襄儿有此意，何不让她去一趟？”

    郭襄拍手笑道：

    “爹爹同意我去襄阳啦！”

    黄蓉暗道惭愧，自己只顾与郭襄说话，没有防备郭靖早已闻声赶来。既怕他旧伤复发，又怕他犟脾气一来，也想溜进襄阳城去。

    黄蓉劝道：

    “靖哥哥，你伤势未好，不宜四处走动，你还是回去养伤罢！”

    郭靖用力拍拍胸脯。笑道：

    “我依照《九阴真经》上的疗伤法门，伤势已好了一大半。想当年师父被老毒物打伤，武功全失，根据这个方法疗伤，不到一年时间就完全康复。我这点伤算得了甚么！”

    黄蓉着急道：

    “你们一个个都不把我的话放在心里了，一个吵着不用疗伤，一个吵着要去襄阳，我留在这里也没有用，干脆回桃花岛，陪你大师傅拉倒。”

    郭靖怔在当地，不知如何作答，郭襄悄声说：

    “我们这里每一个人都离不开您啊，我开始想和您商量，与您一起去襄阳城。但又想到父亲离不开您的照顾，就打算自己一个人趁夜去看看，明天早上就赶回来了。”

    郭靖只是一个劲地点头，浑不管在黑夜之中点头有没有用。听得郭襄说得真切，便也插口道：

    “蓉儿，让襄儿陪你去一趟襄阳，我独自回山寨运功疗伤。”

    话音未完，只听见马蹄声响起，郭破虏骑着火龙驹出了山寨，瞬间赶到面前，滚鞍下马，说道：

    “娘和姊姊放心去襄阳城打探，爹爹有我照顾呢。”

    黄蓉苦笑道：

    “为了收复襄阳，郭家人都成了夜猫子啦。”

    原来郭破虏也在父亲的后面跟踪出来，听到他们的谈话,马上去把宝马给母亲和姊姊牵了来。四人正在商议之际，耶律齐、郭芙、武修文、武敦儒等也悄声掩了过来。

    郭襄接过弟弟递给的缰绳，飞身跃上马背，黄蓉跟着跃上，坐在后面。母女俩也不答话，黄蓉双腿轻轻一夹，火龙驹就飞奔而去。

    黄蓉母女不到两个时辰，就赶到了襄阳城。襄阳城的守卫今非昔比，端的是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再好，也奈何不了黄蓉母女，她们又绕到西门，趁换班间隙，母女俩熟门熟路地从女墙上轻轻跃入。

    黄蓉母女也不敢大意，找到一套农妇衣裳穿上，扮成逃难母女，一路乞讨，四处打探。母女俩本欲回郭府探个究竟，又怕暴露行踪，只好作罢。找了几处以往驻军的军营，见到的都是些身着蒙古戎装的陌生面孔，不敢轻易打探消息。

    午时将近，母女俩来到北门时，才在军营旁的一个僻静之处，看见几个熟悉的将士。这些是襄阳守军投降蒙古军队的，蒙古人让他们暂时驻扎在这里。

    黄蓉见这里守营士兵神情沮丧，有气无力，盘查松懈。轻轻地拉了拉郭襄的手，向军营一努嘴。郭襄会意，母女俩展开“逍遥游”的轻功，瞬间从守营士兵的眼皮底下，快捷无比地飞入军营里。守营门士兵只觉得两眼一花，哪料到会有武林高手窜入军营？

    母女俩来到军营，竟没有人发觉。军营里冷冷清清，刀枪剑戟等武器乱七八糟地堆放在地上，众兵丁却是三五一群，甲胄不整地坐在一起，有的踞地而坐，抱着长枪、把头埋在膝盖上呼呼大睡。黄蓉叹了一口气，正待向前打探军营主将。却听得一阵杂乱的马蹄声远远传来，不一时，那队人马来到军营门口。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喝道：

    “快去报与樊将军知晓，张将军随后就到，请他务必列队到营门口迎接。”

    这一声大喝犹如一声炸雷，满营士兵顿时睡意全无，俱都站起身来，慌忙整理自己的盔甲兵刃战具，又将横七竖八地摆放在地上兵器放回武器架上。接着，一个守营门兵丁提着长枪，一路小跑进来，掀帘走进正中间的一座大营里。不一会儿，一通鼓声响起，全营士兵刀出鞘、弓上弦，颇有威严地列好两排队伍，只见樊文彬率领全营将佐鱼贯而出。他们迎着烈日，整整齐齐、安安静静地站在营门口，尽管满头大汗，毫无半句怨言，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约有半柱香工夫，远远一队人马缓缓走来。为首将领，银盔银甲，脸如满月，眼若流星，气势威严，却是一个少年老成、指挥若定的年轻将军。黄蓉不禁暗暗称奇，心想这个少年将军气度、人才方面，与郭破虏相比，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樊文彬带领众将领躬身行礼，高声唱道：

    “恭迎张将军！”

    那少年将军扫了一眼众将领，马鞭一挥，算是回礼。盛气凌人地对樊文彬道：

    “樊将军，家父让来巡查贵营的情况，你在前边带路！”

    那少年将军竟没有下马，而是催马闯入军营，樊文彬无奈，只好拖着肥胖的身子，一路小跑，来到少年将军的前面，卑躬屈膝地为他牵马坠蹬。那少年将军转了一圈，见军容稍整，却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便调转马头，马鞭一扬，“啪啪”数声，高声道：

    “尔等军容整齐，甚合吾意，着请樊将军近日内不得有丝毫松懈，日夜操练兵马，尔部马上就要编入蒙古军的先锋军，即将作为主力，攻打随州城。”

    众将士一听，心里一惊，却没有表露出丝毫不满，尽皆故作镇静地答应。那少年将军又勉慰了众人几句，便扬鞭策马，扬长而去。樊文彬率领众位将佐送到营门口，直至他绝尘而去，消失到路尽头后，才垂头丧气地各自回营。

    黄蓉对樊文彬等北军将领不甚熟悉，一想到一般肥胖的人都怕死，也就不愿再去搭理他。正打算与郭襄趁间退出。郭襄却熟悉几个颇为忠义的将佐夹杂在里面，趁军营埋锅造饭，准备用午餐之际，陪着黄蓉来到他们的营帐里。

    这些将士见一对逃难母女神不知鬼不觉地闯入军营，俱都一惊。待看清是俏黄蓉和美郭襄两母女如神兵天降时，俱都眼睛一亮，不禁又惊又喜，一齐央求黄蓉母女救他们脱离苦海。

    黄蓉母女从这里打探到襄阳城守军群龙无首、降敌无数，剩下的四散逃走。蒙古兵轻而易举地占领了襄阳城。由于襄阳城是属于投诚，因此蒙古兵没有依照惯例屠城。张柔率军入城，安抚城中的百姓。襄阳城的降军，根据改编，进入蒙古军的各个军营。樊文彬的这一支守兵，投降蒙古后，改编进了张柔之子张弘范的营里，隶属于先锋营。刚才来巡查的少年将军，就是张柔之子张弘范。

    黄蓉嘱咐道：

    “襄阳城乃北部重镇，赵宋朝廷不会坐视襄阳城为蒙古军占领，肯定会很快派兵前来的夺取。到那时你们可以乔装打扮成难民，往南方逃跑，就能遇见大宋军队。如果急切之间，找不到机会逃跑，一定要隐忍而行。宋军来攻打襄阳城时，可联络一些忠勇之士，作为内应，待机行事，戴罪立功！”

    众将士称谢。

    黄蓉又道：

    “这只能在万分机密的情况下进行，如若给蒙古军发现，会被凌迟处死的。可悄悄地联络其他各营的意气相投的兄弟一起行事，切不可蛮干。”

    众将士齐声道：

    “与蒙古兵相处几日，给他们森严的纪律吓怕了。在襄阳城是死，去攻打随州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逃跑，多一份活的希望。”

    黄蓉见目的达到，也不愿久留，带领郭襄飞离襄阳城。

    黄蓉回到清风寨，着令耶律齐吩咐丐帮弟子传出号令，在山寨里竖起招兵大旗，还派人潜入襄阳、房州等被蒙古兵攻破的城池，散布朝廷马上派兵前来收复襄阳，郭靖没有冤死，而是被人救走，正积极准备整兵反攻襄阳城的消息。

    很快，清风寨里聚集了几万人的队伍。郭破虏和大小武一班少年将军日夜勤操练，所幸山寨比较宽阔，可以容纳好几万人在一起行军布阵。张氏三兄弟也把山寨以前的兄弟编入行伍之中，清风寨里顿时出现了兴旺发达的气象。

    看着山寨生龙活虎，张氏三兄弟暗暗庆幸：能够让郭靖黄蓉领导，清风寨众望所归，这才出现了这难得的兴旺局面。

    又过了几日，消息传来，张柔派其子张弘范领兵进攻随州；又派蒙古将领口温不花和察罕军向西进兵。很快，蒙古兵攻克了光州和蕲州、随州。在枝江、监利一带编造木筏，准备渡江南进。

    蒙古兵势如破竹，节节胜利。赵宋朝廷才得战报，开始着急，忙忙碌碌，积极备战。临安丐帮传来消息，朝廷任命孟宪为荆湖制置使，率军向蒙古军进攻，又任命贾似道担任右丞相兼枢密使，到汉阳督战。郭靖、黄蓉等听到这个消息，举手加额，相互庆贺。

    原来这个孟宪，字璞玉，原籍绛州，是一个十分有军事才能的将领。他出生于将门世家，祖孙四代都是抗金英雄。

    郭靖听说孟宪的军队即将抵达长江南岸以后，急欲只身南下投奔效力，黄蓉等以郭靖身体还未完全康复为理由，一再劝阻。

    一日早上起来，郭靖练完了《九阴真经》上所载的疗伤武功，想到自己遭受的冤屈，又想到蒙古兵对中原百姓的残酷镇压，一时兴起，双手各使出“降龙十八掌”中的“见龙在田”和“亢龙有悔”两个招式，随着一声龙啸虎吟，平地上飞沙走石，一棵碗口粗细的树木拔地而起，夹着劲风，如利箭般地直射进山寨的一堵石壁上。黄蓉听到声音，急忙跑出来看，只见插在石壁上的树木兀自颤动不已，拍着双手笑道：

    “靖哥哥，恭喜你的内伤全部复原，内功又精进了一层。”

    郭靖笑道：

    “蓉儿，你现在答应我去冲锋陷阵了吧？”

    黄蓉正色道：

    “去可以去，但你必须易容改装、变换姓名，还有你必须带上我们母女几人。”

    郭靖笑道：

    “只要你答应我去协助宋军抗击蒙古，你甚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黄蓉知道郭靖的主意已定，不可挽留，只好召集郭府大小一起讨论。谁知这一群人比郭靖的热情还要高涨，纷纷表示不愿窝在山寨里，愿意去抗击蒙古军。商量已定，郭靖召集清风寨众人，吩咐道：

    “现在蒙古兵猖獗，我辈身为大宋子民，理应为大宋黎民百姓效力。有愿意与我一起去迎接孟宪军队，共同抗击蒙古兵的，站在左边。不愿意的可以留在山寨里，也可以领一些盘缠回家，我也不强求。”

    众人闻言，纷纷站在左边，一齐愿意随郭靖去抗击蒙古军。

    郭靖经过仔细商讨后，决定命令张氏三兄弟率领原班人马仍然留守山寨，自己与黄蓉率领丐帮群雄去迎接孟宪军队，协助宋军抗击蒙古兵。

    正是：豹入虎群添虎翼，蛟回龙穴起风云。欲知结果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