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多大点事儿啊 【二合一】

    当代神墟观主白无相，出生即在此处，除了三千化身之外，几乎没有出过神墟观。虽然神墟观历来都招收外人作为护观人，可还从未有外人成为观主的先例。想成为观主，就得是他这种观中出生长大的正统嫡系，才能保证不会将权能私用。

    他的妻子亦是如此，只是寿元没有他悠久，已经去世。二人育有一女白遇仙，也是自幼在观中长大。作为这一代唯一根正苗红的观中人，白遇仙本该是神墟观最正统的传人，下一代观主的最佳人选。

    白遇仙的天赋也同样出类拔萃，只可惜在一次外出执行任务时，见识到了红尘中的花花世界，也遇到了那个男人。

    彼时的姜天阔，在仙门大会夺魁之后拥趸无数，又被姜家迎回钦定为家主继承人，正是风头无两之际，九天十地、黑白两道之中的红颜知己也数不胜数。可是没想到，突然就栽到了这女子的手上。

    是字面意义上的栽。

    当时白遇仙正在人间搜集神墟图卷，姜天阔在一次寻宝之时与其会面，两人出手争夺。结果他身为当时最炙手可热的世家顶流，被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无名美女当场打翻在地，一顿胖揍。

    不知怎的，这一顿胖揍，倒是让姜天阔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之后他就开始追白遇仙。

    是字面意义上的追。

    他一路尾随白遇仙，追着她全天下跑，被发现就挨一顿揍，他却甘之如饴。就这样一路跟一路打，不知怎的，白遇仙心中也开始泛起涟漪。

    当然，这一切发生的前提是白遇仙貌若天人、气质绝然超脱，宛若仙子临凡；姜天阔英俊潇洒、惊才绝艳，同样一番谪仙气度，这才有后来的发展。

    若是本身没有这样的魅力，恐怕这就是另一番故事了。这种以尾行和暴打开始爱情的方式，对普通人是绝对不推荐的。

    白遇仙被姜天阔留在人间，在姜家大婚，又怀了身孕，一切似乎都在朝一个美满的方向进展。

    直到一个护观人到来。

    他带着强大的法宝降临姜家，想要强行带走白遇仙，原本被击退也就罢了。谁知姜家家主贪图其重宝，暗中带人截杀了护观人。

    由此招来厄难。

    观主亲自出手，姜家一夜被灭，白遇仙被带回神墟观，在天机阁中再无自由。骑鲸仙人将女儿送上蜀山照看，自己则踏上走遍四海九州的寻妻之路。

    直到今日过去了二十几年，姜月白终于来到了神墟观，天机阁前。

    她看着槛中的女子，泪水盈眶。

    白遇仙看着姜月白，也不用多言，一眼就认定这绝对是自己的女儿。她在门槛中站立片刻，之后一步毅然迈出。

    这一步踏到姜月白的身边，一把将她搂到怀里。姜月白的身量已经与她相差无几，可还是自然地投入她怀中。

    时至此刻，姜月白终于出声，哭泣地唤了一句：“娘亲。”

    ……

    就在几墙之隔的神墟观门处，场面就没有这么祥和。

    骑鲸仙人意识到杨不畏对自己的杀意之后，也不再留手。此人虽然帮了自己许多，但现在看来都是在白遇仙的胁迫下才这样做，现在抛开所有束缚，他下的是绝对的杀手。

    杨不畏执掌的大道，名唤雾隐，乃是阴云之道。

    所对应的阳云之道，就是姚登仙所执掌的司云。司云大道可调节天象，使风调雨顺，乃是云的生机。

    雾隐大道则是以云雾匿踪、烟霭幻形，乃是云的杀机。

    司云大道不擅长战斗，雾隐大道的战力则要强上许多。

    就见杨不畏身形一晃，就化作一团黑雾，呼喇喇席卷上来，将骑鲸仙人围住。一团云雾中忽地伸出一指，再度凝着仙气如同神兵利刃。

    嗤——

    骑鲸仙人仍旧不躲闪，而是伸出左手去握住这双指，掌心登时再被割破，金色血液滴滴挥洒。

    四周雾霭忽然化作无数利刃，齐齐朝骑鲸仙人攒射过来，虽是云雾化形，可是一旦接触，立刻就会锋锐无匹。

    每一道雾刀都蕴含无上仙气！

    骑鲸仙人将身一转，忽然也化作一团白色云雾，轰——

    黑雾之中一声爆鸣，阵阵烟波鼓荡，忽地散开。骑鲸仙人的白雾冲出来，再现身时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衣衫破损多处，有新鲜的血迹斑斑。

    “呵呵。”杨不畏现身落地“你能学我的云雾化形，却学不走凝练仙气的手法。此法如今世间早已失传。同样的术法，你以真气催动，我以仙气催动，你自然无法胜我。”

    “这样啊。”骑鲸仙人拈着手指的一丝血迹，上面依稀有仙气残留：“这东西是要用大量灵气才能凝聚出一丝，难怪早已失传。”

    原来这仙气之秘，乃是古法，在李圣之前，修为高些的大能之辈人人掌握，本质无非就是凝练的灵气精华。可是李圣之后，天地桎梏升至九境，大能气海修为暴涨。若是让第八境、第九境的存在凝练仙气，那人间灵气又会稀薄，数量一多说不定会影响未来的修仙种子成长。

    所以此法才就此失传，只在神墟观有传承。

    简单来说，就是好用，但不能人人都用。

    “发现了？”杨不畏讥笑一声，忽地再度化作云雾，遍地席卷而来。

    骑鲸仙人虽第一时间以无距之道闪出数十丈远，却依旧被缠了上来，再度被包围。此刻他再度将身一转，忽尔化作白雾，与那团黑雾融入一起。

    黑雾中再度显化刀剑铁骑，向他攻去，这一次却无法再将其排斥出去。

    轰——

    一阵呼啸之声，黑雾白雾交杂成灰雾一片，灰雾之中渐渐传出杨不畏的怒吼：“怎么可能？伱为什么……”

    片刻之后，就听又是一声轰鸣。

    两道人影落地，一上一下。

    却是骑鲸仙人跨在杨不畏身上，一掌扼住他的咽喉，一掌飞速落下，按在他的面门。

    轰嘭——

    这一掌，直接将杨不畏的面门轰得塌陷下去，整个不省人事。

    骑鲸仙人又以灵力显化神霄雷索，嗤啦啦捆遍杨不畏全身，这才将其一把扛起，摇摇头，口中不屑一笑。

    “雾隐？仙气？”他喃喃道：“有什么难的？”

    起初杨不畏的出手确实给他造成了一丝麻烦，可是随着战斗逐步展开，他已经开始解开炼化仙气的奥秘。为了更多地接触仙气，他甚至还主动徒手抵挡，不闪不躲，以受伤的代价加深探索。

    果然片刻便悟到了仙气的炼化之法。

    实则并不困难。

    杨不畏想以此法来战胜骑鲸仙人，属实有些天真了。他大概以为水镜大道只能拙劣地模仿，却不知达到巅峰以后，骑鲸仙人已经完全可以做到盗版战胜正版了。我虽然是复刻你的神通功法，可是一样的情况下我的修为比你高、会的又比你多，那你拿什么赢我？

    拎起杨不畏再向前走，很快他也来到了天机楼。

    楼前庭院之中，他看见白遇仙搂着姜月白，母女俩相貌身形皆有神似，远远看去，就让骑鲸仙人目光一滞。等到得近前，他彻底呆住。

    白遇仙看着他，方才平静下来的双眼，再度又迷蒙起来，如同泛起涟漪的秋湖。

    眼看二人又要相拥而泣，在场的第三方传来一声清咳。

    不错，在骑鲸仙人到达之前，陆苍已经来到了这里。不止是他自己，他的手中还拎着一个被捆妖索紧紧束缚住的西海剑皇。

    方才西海剑皇拦住陆苍，让姜月白去找娘亲。陆苍看着姜月白的背影跑远，立刻就出手，西海剑皇便干脆利落地落败了。

    他即使是巅峰时期第八境修为，也不大可能是陆苍对手，何况是如今的七境半？

    在让姜月白离开时，他肯定就是想到了这个下场……可能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姜天阔，不用管我！你们一家人快走！”西海剑皇喊道。

    “不行！”骑鲸仙人断然摇头。

    西海剑皇颇为感动，正要说些什么生死大义、舍生取义的话。

    就听骑鲸仙人又道：“楚梁还在神墟观里，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一个都不能少。”

    “哦。”西海剑皇点点头，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就这样吧。

    累了。

    骑鲸仙人就这样走到白遇仙的面前，经历了二十几年的寻觅他来到妻子身前时，神情居然出奇的平静。

    “我终于找到你了。”他的脸上甚至露出一丝微笑。

    “虽然久了一点，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白遇仙也不再哭泣，回以浅淡的微笑。

    两个人相对而立，怀中拥着女儿，手里提着的杨不畏仿若宠物。

    这一幕无比美好。

    可身后却传出了一个不甚和谐的声音。

    “我也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一个方脑壳、三缕长髯的中年男子自庭院大门走进来，看着骑鲸仙人，淡淡说道。

    “这大方脸是谁？”骑鲸仙人问道。

    姜家被灭那一晚他不在，所以并不知道观主的样貌。

    “我爹。”白遇仙回答。

    “我就知道，伯父果然如我想象中一般满面正气、仪表堂堂。”骑鲸仙人立刻道。

    “……”观主沉默了下。

    骑鲸仙人虽然知道神墟观中人员不多，来的有可能是观主，可是也没想到这个方脑壳居然真能生出白遇仙这种绝世美人。

    实在有些离谱。

    “你能坚持不懈这许多年，最终找到神墟观来，也算是精神可嘉。遇仙为了你多年未曾走出天机楼一步，不肯向我认错，也算不辜负你。”观主淡漠说道：“若是你们夫妻果真情深至此，那我也可以给你个机会。”

    “她不能出去，但我可以留下，是吗？”骑鲸仙人道。

    “你猜到了？”观主在见到骑鲸仙人后，第一次露出一丝笑容。

    “我早就知道，不可能瞒过你把她带出来。”骑鲸仙人道：“我可以留下陪她，只要让我女儿女婿离开就行。”

    “父亲……”姜月白有些慌，看向骑鲸仙人，来之前这是他绝未提过的事情。

    虽然父母团聚，可是自己又要变孤儿了。

    这实在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女婿？”观主怔了下，立刻想到了是谁，才点点头：“这个自然，只要你愿意留在这里当护观人，我自会放楚梁离开。不过……你的女儿不可以，她既然父母都在神墟观，就不可以再回到人间。”

    骑鲸仙人双眉一沉，“那就没得商量了。”

    他可以为了妻子留在这里，可是女儿一生的自由绝不可能断送在此处。

    随着他神光一凝，天空中开始有风云汇聚，云层隐约凝聚成一艘青铜巨船的影子。对蜀山神舟的召唤已经一触即发，瞬间就可以让其破碎虚空降临。

    如果终究要有一战，那他也绝不畏惧。

    观主神情更是云淡风轻，看着骑鲸仙人准备召唤神器，他只是轻轻一笑：“没用的你胜不了我。”

    “总要试试。”骑鲸仙人一手握住白遇仙，一手握住姜月白，把杨不畏放到脚下踩着，“为了我的家人，我想看看，蜀山神舟能不能停在神墟观里！”

    轰隆隆——

    巨响声中，蜀山神舟破碎虚空，马上就要降临！

    可正当此时，神墟观上方湛蓝的天空开始风雷狂做，隐约有一道擎天巨树的影子在观主背后凝聚，如同天神一般，那股威压简直令人窒息。

    巨树抽出一根藤蔓枝条，嘭的一抽，就将降临一半的蜀山神舟猛然击退，又给打了回去！

    “噗——”骑鲸仙人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想不到仅仅是召唤神器降临，都难以做到！此后巨树威压碾落，他竟难以挺直身躯。

    白遇仙此时上前一步，与骑鲸仙人并肩而立，单手拈诀，天机楼顶升起一道书卷虚影，同样古老浩瀚。

    这帮他缓解了极大压力，骑鲸仙人得以站直身板，看着眼前的观主，终于意识到这生平最强之敌的强大。

    “你也要帮他对付我？”观主这次似乎终于有了些怒意：“你难道不知道神墟观是为何而存在？”

    “我不管那么多。”白遇仙凝眸看着父亲，“你打他，我就打你。”

    局势一瞬间剑拔弩张，诸般神器神威碰撞，天空都发出喀喇喇巨响仿佛要碎裂开来！看起来神舟与书卷加在一起，也不如那一尊巨树威压。

    “住手！”

    在这一触即发之际，庭院外又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嗯？”众人看去，就见楚梁的身影飞掠进来，落在院中。

    他原本站在阁楼上好奇的四处张望，突然瞥见这里大战将起，连忙赶了过来。

    “此事和你无关，你不要插手。”骑鲸仙人道。

    “谁说的？”楚梁看着姜月白，走过去牵起她的手，“我们不都是一家人嘛？”

    白遇仙看着他的眼神，一下就变得微妙起来。

    姜月白微微脸红，小声道：“你别闹了，现在不是说玩笑话的时候，你还是快些离开。”

    “我们当然要一起走。”楚梁微笑，转过身看向观主，“前辈你之前说过的话，究竟还算不算数？”

    “……”观主沉吟了下，才道：“自然是算的。”

    “那就好。”楚梁毫不犹豫将那一截骨节丢了过去，“那我的要求就是让我们一家四口安稳离开，以后和神墟观再无瓜葛，可以吗？”

    “咳。”西海剑皇适时地清咳了一声。

    “啊还有剑皇前辈。”楚梁连忙道：“不能为难我们五个。”

    观主接住盘神骨，凝眉伫立了片刻，似乎楚梁给他出了一道难题。

    好一会儿，他才微微叹息道：“倒是也可以，可盘神骨乃是人间至宝，你就这样拱手相让，值得吗？”

    “这玩意儿你觉得值钱，我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儿。”楚梁一耸肩，“我手里更值钱的宝贝还有好多呢。”

    观主双手笼入袖中，微瞑双目道：“你们可以离开了。”

    这一番变化实在有些突然，白遇仙、骑鲸仙人、姜月白一家三口属实有些错愕，都惊讶地看着楚梁。

    “随便给他点儿东西不就打发了？”可楚梁淡然一甩手，作轻松状道：“多大点儿事儿啊？”

    晚上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