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敌人，永远都不是人

    希尔无法确定，会有多少法师，在明明可以拥有正常又稳定的人生，却还是心甘情愿的走入西雅之塔。

    但他知道，肯定会有。

    这和什么人种、什么性别、什么成长环境都没关系……只要不是寸草不生的土地，总会开出一朵充满希望的小花。

    只要这个世界没有彻底毁灭，那就一定有人愿意去做那个先驱者……即使知道，自己所做的，可能只是前仆后继的死亡。

    可只要还有人愿意去做，那这个世界就没那么容易彻底坠落。

    西雅之塔想要的，也是这种人。

    魔鬼最爱的，就是让这样的灵魂染上地狱的色彩。

    他们不在乎自己能不能抓到所有的自愿牺牲者，但他们会非常愉快的把每个被抓到马脚的勇敢者，拉入地狱。

    至于其他的那些，只是想要进入这个世界最强大的魔法塔的普通人，魔鬼们当然也很满意他们的出现。

    西雅之塔也是需要自己能够指使的本地法师的，而且，还不能全都是被掌控灵魂的那种。

    无论是哪个魔法塔，对来自西雅之塔的使者都会仔细研究的。

    如果这些人也全都服用过灵魂药剂，那他们过于一致的表现会制造出巨大的恐慌……和法师们纠缠了几十万年的魔鬼，可不会蠢到以为，只要每个人都会表演，就能瞒过法师们的眼睛。

    那根本不可能。

    演技再好的人，包括魔鬼，也做不到时时刻刻都不是自己，尤其是在法师各种角度的试探之下。

    与其让派出去的每个人都活的小心翼翼，也为了不让自己在派他们出门的第一秒就开始起担心自己是不是派错了人，魔鬼们选择让西雅之塔里的法师，活得正常一点。

    这也是他们追捧‘自然天赋法师’的原因之一。

    希尔只要一想到这件看起来很平常的事情，却能让西雅之塔从中间取得多少利就忍不住感叹：阳谋真的永远比阴谋可怕。

    那些魔法塔，无论那些掌权者对西雅之塔这边多么的警惕，他们都不可能将这件事公之于众。

    普通人知道这种事，迎来的只会是末日。

    所以，他们也只能控制住魔法塔辐射范围内的人，让他们只能把有天赋的孩子送到自己这里。

    黑迷之塔和绝望之塔当年也是这么做的……所以，离西雅之塔最近的黑迷之塔，落到现在这个下场，也没什么好让人意外的。

    在反抗心最强的防御之塔陨落之后，黑迷之塔的命运就已经是注定。

    但西雅之塔，给出来的好处实在太大了。

    能够有资格进入魔法塔的孩子，就能让整个家族跟着沾光，甚至活得非常好……那顶级天赋就更不用说。

    西雅之塔给出来的待遇，是觉得自己的孩子是绝世天才的家族，梦寐以求的。

    很多小贵族，是宁可跋涉万里，也要把自己那可以给予厚望的孩子送进西雅之塔的。

    这些孩子，最后组成了西雅之塔那可以派出去威慑八方的中高阶法师阵营……然后，因为他们那一看就富裕到奢侈的生活，就吸引到了更多的，对自己的未来有奢望的家族。

    甚至一些魔法塔控制范围内的贵族，会偷偷带着全家跟随那些使者离开……他们那绝世天才的孩子，在正常的魔法塔，即使能得到非常不错的资源，那也是正常范围内。

    倾斜，但不至于倾泻。

    然而，西雅之塔给出来的好处，却是能让他们的理智全都被冲走的大洪水。

    虽然，对不起那座魔法塔多年的庇护，但谁还不是为了自己呢？

    他们也不是没给魔法塔贡献过自己的力量……有更好的路，干嘛不走。

    不知道前路到底藏着什么坑的人，自然会走选择自己的利益。

    就像黑迷之塔，外环法师的小家族，几乎没有人会选择先留一段时间观望一下前景再说。

    他们，必然会担心，等到黑迷之塔那些人在西雅之塔站住脚以后，还会不会愿意承认他们这些外环法师的存在。

    西雅之塔再强大，分给黑迷之塔的蛋糕也不会是无穷无尽的。

    海纳尔森家族可以那么泰然自若，不也是因为他们家族不用担心自己到时候挤不进去，只能留在黑迷之塔种黑芋头吃吗？

    愿意留在黑迷之塔的，要么就是像海纳尔森家族这样，进退自如的，要么就是，根本不在黑迷之塔正式名录上的……就算是外环法师建立的小势力圈，那圈子里的人也只能是由黑迷之塔的学徒组成的。

    他们从外面拉进来的人，只要不进入内环，那只要在外环的管理者那里记录一下气息和名字，就能随意通行……只要是法师学徒就可以。

    这是一些想要享受人生的法师，为了自己的情人或者佣人而特地开辟出的一条羊肠小道，虽然通行不太容易，但至少能走一走。

    还有就是，外环法师的学生名额是有限制的，有些资质很差，但是，是在外环出生的孩子……他们出生的时候，气息就被外环魔法阵记录了，比起那些走小道进入的人，更有资格生活在外环……就根本不会被登录为学徒。

    这种人，最后都只能被抛弃在外环。

    即使教导他们法术的人可能就是他们的父母，但在这种时刻，谁都没有用。

    想起离开黑迷之塔的时候，那些隐藏在角落里，凝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的小小身影，希尔也只能叹息一声。

    但对这些孩子来说，被抛弃，反而是一种好事……西雅之塔，对于弱者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

    跟在他们飞行器之后的那些外环法师，到最后，也不知道能活下来几个。

    鲁特带着的外环法师，虽然是数量最少的……毕竟有钱买得起飞行器的，也就那么几百个。

    但他们抛弃的孩子，真的不见得比必然要拖着一溜人马的尼科尔森少……毕竟，那边是可以慢慢走，靠脚走路的。

    卡曼特塔就不用说了，跟着他走的人，都是赶在最后期限才舍得抛家舍业的……那他们最舍得放弃的，绝对不是资源，而是没有资质的孩子。

    幸好，这些能在黑迷之塔外环存活下来的孩子，只是资质不好，但不是没有资质。

    魔法塔的外环，说得再差劲儿，至少也能保证有足够的地方种植黑芋头。

    而且，就算这些被抛弃的孩子才过了8岁，他们也是有过基础法术启蒙的……虽然活得有点难，但还是有未来可言。

    毕竟，外环留下了那么大的空间给他们生存。

    真的什么都没有的孩子，是无法被法阵记录气息的……会在8岁以后直接被法阵直接丢出黑迷之塔。

    但他们也还不至于没有命在……就算碰到了不负责任的父母，也会有很多小贵族愿意把他们收入自己的家族里的。

    不过，大部分法师都不至于那么残忍，再说，谁知道这个孩子能不能有个法师资质不错的后裔呢？

    总不能自己养出来的，却便宜了其他家族吧？

    无论从利益出发，还是从人性出发，这个世界的孩子都活得，也还行，只能说，比大人还是强那么一点的。

    黒迷之塔，对自己人都算得上宽容，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只能挣扎着生存的整个世界，那些觉得西雅之塔更值得投奔的人，也没有什么好谴责的。

    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

    希尔很清楚，就算有人知道西雅之塔可能不对劲儿，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是吗？

    他从来不会因为这种事谴责谁，但也不会在他们成为自己的敌人时，去考虑什么不得已。

    希尔走过了这么多世界，学会的最冷静的思考，就是坚守自己的立场，别去管别人的痛苦挣扎。

    顺手救无辜的人是他的善良，放弃原则去救敌人的命，那是害自己。

    所以，他不会因为去西雅之塔以后，遇到的人是好是坏而犹豫不决。

    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能因为对西雅之塔的警惕，就把自己和学生们彻底封闭起来。

    如果什么都不做，那他去西雅之塔干嘛？

    希尔看了眼拉塞尔，又转头看了看飞行器后方那乱七八糟，但看得出来奥利瓦快要获胜的战局，轻声地嘱咐：“你们当初怎么和维斯特和罗兰多那些人打交道的，在西雅之塔保持那种态度就可以。

    估计，能出现在你们眼前的，也就在这两者之间。”

    “没有例外吗？费利斯那样的？”拉塞尔敏锐的反应到了希尔的话中含义。

    “可能有，但没必要有。”希尔想了想，还是没有说死，“在我这里，不需要那种人的出现。”

    拉塞尔忍不住和卡朋特对视了一眼，两双相似的眼睛都写满了同样的明悟：在西雅之塔，只需要虚情假意的交往，无论对方表现得多么真诚多么善良，都按照维斯特那样看待就好。

    两个贵族家庭出来的孩子非常明白这种处事原则：这样的对待方式，只能证明对方是敌对家族。

    敌对家族的好人，对他们来说，都不能算是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