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仙仙

    然而，下一秒，秦妤便被灾化物从身上甩了出去。

    她的身体如残破的麻袋，重重地摔在了墙壁上。

    “咚”地一声闷响。

    她的五脏六腑好像在洗衣机的滚筒甩了一遍似的，火辣辣的疼。

    那盆突兀的点翠还在灾化物的脚底。

    胸膛处扇动着微弱起伏的狸花猫，则蜷在了没刺的仙人球的旁边。

    眼瞅着暴怒的灾化物抬脚就要碾碎它们。

    秦妤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腾得一下从地上窜了起来，拿出平日里百米冲刺的速度，急急的朝着那两个弱小的生命跑去。

    不管它们多么奇怪，多么弱小，但总归是她召唤来的。

    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断然没有眼睁睁弃它们于不顾的道理！

    这是盾墙教她的。

    眼见灾化物和秦妤马上就要撞到一起的时候，她猛然一弯身，借着惯性向前滑去，速度快到肉眼都难以捕捉的程度。

    她的心脏在胸腔内砰砰跳个不停。

    几乎在错身的同一时刻，脉冲幽灵手枪也显示充能完毕，她看也不看地向后利落的甩了几枪。

    身后接连不断的火焰爆裂声震耳欲聋。

    但她知道，这皮厚的灾化物没那么容易死掉。

    当然了，她也根本没有对自己能够杀死对方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的底牌是那只被莫名召唤来的狸花猫小黑。

    她弯身拾起了仙人球，在和小黑对视的瞬间。

    她再次感受到了那日在窥见捕猎触手后强烈的、浓重到窒息的压迫感。

    果然没有赌错，1000还在小黑的身体里……

    但很快，随之而来足以碾碎她身体每个细小部位的巨大威压重重地笼罩在了她的脑顶。

    耳边万籁俱寂。

    她听不到任何声响，亦看不到周遭的景象。

    她仿佛被猛然扔进了看不到底的深海。

    浓稠的黑暗包裹着她，彻骨的冷意让她牙齿打颤，她的五脏六腑正承受着常人所难以估量的碾压。

    那不容忽视的目光自深海的底部睁开，透过无边的黑暗后与她相对视。

    在意识即将被摧垮之前。

    她忍受着七窍流血的痛苦，挣扎着说出了自己的请求：“请……帮帮我……”

    看在我曾经为你跑腿的份上。

    看在我刚才不顾一切奔向你的份上。

    看在我……

    *

    疼……

    太疼了……

    秦妤是被蚀骨的疼痛所疼醒的。

    靠，不会已经变成灾化物的盘中餐了吧？

    不然身上每一处，所不断散发出的痛楚是怎么回事？

    她疼得只能小口小口地倒着气，直到痛感变得麻木，她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自己正躺在一间绿油油的房间里。

    墙上贴着草青色的墙纸、没有门也没有窗户。

    床单是绿色的，床身也是绿色的。

    一切视线范围内的东西都是绿色的……

    什么鬼……

    “这是……地、地狱吗？”她的音线几近破碎，像是从破锣里发出来的鬼叫。

    当她听到自己声音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哦天呢，别说话！”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话音刚落。

    眼前凭空出现了一个梳着双马尾，穿着绿纱裙的小姑娘，看样子最多不过四五岁的样子。

    “地狱？真是没礼貌！”女孩胖乎乎的小脚在地上留下了淡淡的绿光，“这是……我的家，不过现在也是你的了……”

    说起话来还有些不情愿的意味在里面。

    秦妤躺在床上发呆，完全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她只记得在昏迷前心里有道执念支撑着自己奔向那两个召唤物……

    当时的动机大概是：

    既然是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

    后来的事情，她完全不记得了……

    但她总觉得这种想法以及动机，不管怎么看都不符合她的行事作风，那她到底是因为什么非要做出那样的举动呢？

    每当她试图回忆并试着推翻仿佛被植入好的理由时，脑袋便会传来宛如针扎般的刺痛感。

    “别想了，我好不容易才救回你，要是不想下地狱的话就乖乖休养！”小女孩不由分说的拉紧了被子，将秦妤不安分的手轻轻地放了回去。

    说来奇怪。

    小女孩的体温照比常人要低一些，触碰后的地方还带着清爽舒适的凉意。

    就连身上的阵痛也渐渐平稳了下去。

    “你是……”破锣音再次重出江湖。

    小女孩嫌弃地捂住了耳朵，小声嘟囔道：“真是麻烦的大人……”

    话是这么说，但她的动作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秦妤眼见小女孩的手中凭空幻化出了一柄绿色的、类似于刀的东西。

    她心中一紧，欲要向后躲去。

    “哈……哈哈，那个，不至于，不至于……我不说话就是了……”

    现在的小孩子也太暴躁一些了吧？

    她不会因为多说几句话就要再走一次黄泉路吧……？

    一时间，她的脑子里面滑过了无数个奇奇怪怪的想法。

    但小女孩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朝自己的手腕处划去。

    下一秒。

    一个绿色的透明水杯稳稳的漂浮在了半空中，刚好能接住手腕处不断流出的嫩绿色的汁水。

    秦妤：？？？

    她的脑袋更混乱了……

    直到半晌过后，她才想起要阻止小女孩这种自残的行为。

    当对方早在她准备长篇大论的前一秒，用水杯堵住了她的嘴，并用不容拒绝的奶音命令道：“喝下去。”

    对方明明小小一只，但气呼呼的样子却十分的可爱。

    秦妤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按照小女孩的话做了。

    汁水有些黏稠，在倒进嘴里的过程中，甚至有些挂在了杯壁上。

    啧……

    好苦……

    她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小女孩的表情，见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活像一个认真负责的老医生。

    她连忙压下被苦的呲牙咧嘴的表情，尽量表现得十分自然。

    直到杯里的汁水被喝得光光的，小女孩才甚是满意地收回了杯子。

    “那个……你的手没事吧？”秦妤再次说话的时候发现沙哑的嗓子好了许多，几乎听不出破锣的余音了，连带着身上的伤痛都得到了疗愈。

    左手感觉有点痒痒的……

    小女孩的脸色有些发白，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在意地扬了扬刚刚割伤的手腕，但上面已经看不到任何伤口了。

    愈合了？

    这么快？

    秦妤一时间对于小女孩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好了，你这回可以问了。”女孩的眼睛里面泛着布灵布灵的水光。

    “你是为了让我能顺利说话，才割伤自己的？”她磕磕绊绊的问道。

    “不然呢？”女孩一脸不解的反问道。

    “谢谢。”她无比郑重的说道。

    说话间甚至还打算掀开被子给小女孩磕几个响头。

    女孩在察觉到秦妤的意图后，立马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并按住了她的身形。

    明明女孩已经别过头去，但秦妤还是清晰的捕捉到，对方面颊上的红晕竟在眨眼间蔓上了耳尖。

    看起来更可爱了！

    “不过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浆水……我还不至于那么脆弱。倒是你，要是真的想谢我的话，就老老实实的躺下。”小女孩埋着头整理起床榻，两朵如火烧云般的红晕却在秦妤的眼前晃来晃去。

    明明看起来不过是小孩的模样，怎么说起话来老气横秋的？

    秦妤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女孩闻声后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再次坐回到了地上。

    “你当时……为什么要回来？”女孩别过头发问。

    秦妤不明所以的啊了一声。

    当时？

    什么当时？

    她不记得当时在面对灾化物的时候，有小女孩的存在啊……

    “我就是那盆仙人球……”她忽然闷声闷气的解释道，声音小到差点听不到。

    小女孩直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秦妤在见到自己时的第一反应。

    眼神里的失望和无语无法作假。

    一想到自己什么也没做便遭到了宿主的嫌弃，她一时忍不住竟哭了出来。

    “呜呜呜……”

    什么！她居然是仙人球！

    但很快这一让人大跌眼镜的认知便被一阵啜泣声取代。

    “哎……你别哭……”秦妤再也顾不得小女孩先前的警告，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身而下，整个动作无比的丝滑。

    主要还得是那杯不知名的浆水起到了作用。

    她蹲在了女孩的面前，大概猜到了她哭泣的原因：“哎呀……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嘛……”

    她将小女孩搂在怀中，手下轻轻地拍了拍，像是无声的抚慰。

    “再说，我本来也没打算抛下你们。”秦妤轻声说道。

    她的话似乎起到了很好的抚慰作用。

    总之前一秒还闹脾气的小女孩，下一秒转泣为笑，脸上挂着压抑不住的喜悦，并更为用力的回抱了秦妤。

    “咳咳……虽然我现在还只是初级形态，但是以后一定能帮得到你……”小女孩不好意思的说道。

    就像是害怕秦妤会再次抛弃她似的。

    “你已经帮到我了。”秦妤朝着她笑了笑。

    小女孩欲要开口解释些什么，但犹豫之下还是选择闭上了嘴。

    她不能违背祂的意愿。

    秦妤的内心却无比的震撼：

    什么？

    这么厉害才只是初级形态？

    那中级和高级得什么样子啊！

    她为她之前的有山不识泰山，感到深深地惭愧。

    让她跟着自己真是受苦了……

    “你叫什么名字？”秦妤问道。

    “我还没有名字……”女孩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小声道，“但是既然你召唤了我，那么以后你就是我的宿主了，不如……给我起个名字吧？”

    宿主？

    她看了看面前娃娃脸的小女孩陷入了沉思。

    感觉自己更像监护人。

    但起名字这件事属实有点难到她了，她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起名废！

    想当初收留的流浪猫，她也只会起些：

    大橘、小黑和大黄，诸如此类的名字。

    女孩见秦妤面露踌躇，迟迟不回答自己，还以为又遭到了嫌弃。

    秦妤见女孩的嘴角肉眼可见的向下耷拉下去，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道：“仙仙，就叫你仙仙怎么样？”

    女孩在得到新名字以后立马亲昵的往秦妤的脸颊上印上一吻：“谢谢，我很喜欢。”

    秦妤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对了……小……”

    小黑二字还没说出口，仙仙却事先捕捉到了她的意图，慌乱中用手指掩住了她的嘴唇，继而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不要问，也不要提及祂的存在。

    否则，她将再一次迷失于意识之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