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临渊而行

    南河城最近出现了许多诡异的消息。

    先是尘封了许久沈府旧宅居然传出了巨大的声响，有漫天烟尘，黑雾环绕，然后有佛光现世，几乎将整座南河城点亮。

    城里质朴的百姓们人心开始慌乱，许多人围着一位远游而来的方士，询问是不是这沈家死去的二十七个冤魂在作祟。

    也有一些人求取平安符，以保自家平安。

    而且还有传言，当日出现的枉死之魂已经悉数被那位后来出现的高僧镇压。

    “哼，这些人说的没错，就是冤魂，闹事的就是从地府之中逃出来的怨鬼。”

    南河城镇守校尉胡不逢此时在营中听到心腹说起一些城里的谣言，眼神中满是厌恶和焦躁。

    昨夜特意去请了那个青帝城的强者前去，甚至还请了西域那座灵隐寺的高僧一起，结果青帝城那个性子高傲的家伙断了一条胳膊，高僧则是无功而返。

    青帝城向来与大离王朝的关系很好，而他们悉心培养的弟子在自己镇守的地盘落得这样的下场，若是消息传到了都城，那自己在南河城多年的打拼就会成为过往云烟了。

    胡不逢有时候暗自惋惜，若是出身中州大唐王朝的那座校场，情况又会不同。

    摇头将思绪散开，胡不逢开始认真思考起接下来的打算。

    灵隐寺的慧可大师传来了那人名叫沈玉，真是肆无忌惮，那人连隐姓埋名都不愿意做，当真不把大离王朝的律法和规矩放在眼里。

    胡不逢多年前曾经去过一次沈家旧宅，从一开始见到那个陆家的小公子就万分不喜，一个才六七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有那样漠视一切的眼神。

    心腹游大低声问道：“将军，现在怎么办？”

    “亲手杀死至亲，又歹毒的杀死几名凡人，我不信他敢公然挑衅我大离王朝。”

    胡不逢眯着眼，喃喃说道：“若是将这件事传出去，不说中州书院，就算是道宗，难不成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保他？”

    ....

    南河城边境。

    没有从那位妖帝身上得到烛九的下落，沈玉并没有觉得失望。

    毕竟当年让自己陨落的三位修士实在太过于神秘，那三件仙器也从未有在灵荒大陆出现过，如果妖帝烛九在的话，凭借它活了漫长的岁月，应该会知道那几名修士的线索。

    可惜商羊与烛九进行生死之斗后，烛九居然失踪了。

    沈玉轻轻一叹，若不是自己调动了前世留下的大道之力，商羊定然不会轻易的离开，毕竟他是这个世界之中的最强者之一。

    境界还是太低了。

    余雯雯脸色露出疑惑的神色，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沈玉说道：“没有。”

    余雯雯皱眉，心中还是有些觉得古怪。

    沈玉没有说话，静静的望向远处那处瀑布之渊，随着天地异象逐渐散去，倾泻而下的激流发出了震天的声音，无数水汽升腾，在阳光的映射下，深渊如梦一般绚丽。

    余雯雯望向那边说道：“那只猴子...破境成功了？”

    沈玉点头说道：“是。”

    余雯雯脸色凝重，妖域诞生了一位新的飞升境妖王，对于灵荒大陆来说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存在，这件事必须尽快通知道宗。

    沈玉此时却在想着别处的事情。

    妖帝商羊如此了解他和商璎珞的关系，想来在道宗内一定有妖域派来的眼线，可是那个人会是谁？

    余雯雯说道：“我需要回去一趟，将这件事报告给师门。”

    “不急。”

    沈玉沉思了一会，说道：“你想不想领悟一下大道之意。”

    余雯雯愣住了，不解的望着沈玉。

    沈玉指了指那瀑布之下的深渊，说道：“那里是磨炼道意最好的地方，而且还有一位妖王刚刚渡劫之后留下来的大道之意，南蛮妖域内的其他妖物根本不敢靠近。”

    沈玉淡淡说道：“是个不错的地方。”

    余雯雯秀眉紧皱。

    若是常人听见沈玉这话肯定会觉得脑子有问题，但是余雯雯不一样，她对于修行有着近乎于偏执的追求。

    “临渊河边有掌门亲手留下的玄元阵守护，就是为了防止有人跨界而行。”

    余雯雯认真说道：“我们根本去不了那里。”

    沈玉望着临河一侧那些不规则的线条，他自然知道这件事，说道：‘我说可以过去就可以过去，你敢不敢去。’

    余雯雯挑眉说道：“当然。”

    沈玉当先前行，余雯雯紧随其后。

    下一刻，两道身形划破了长空，想着瀑布之渊直冲而去。

    靠近那处七彩的空间，临河的北面有一道肉眼可见，横跨整个长河的屏障，屏障有无数道白色线条宛转流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力量。

    两人离着深渊越近，那股力量就越发的狂暴沸腾起来。

    沈玉带着余雯雯来到了临渊河的那座巨大瀑布上方，没有丝毫的犹豫，撞入了屏障之中。

    .....

    远处的大离边城传来了急促的钟声，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无数身披铠甲的兵士站立在城头上远望。

    慧可在临渊河畔猛然抬头，神色大变，一步踏出便来到了那座巨大的瀑布之前，浑身散发出金光，毫不犹豫跃入其中。

    下一刻就被无形的力量瞬间弹出，重重的跌落在地面之上，身体将地面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慧可和尚起身，吐出一口鲜血，脸上却满是不解。

    南河城，那位游方到此的方士举着‘生死可测’的布招饶有兴趣的望着这一幕，啧啧摇头：“现在的小娃娃，怎么个个都不知道天高地厚。”

    方士唉声叹气，不慌不忙的伸出右手，刚想做出什么动作，却突然瞪大了眼睛，一脸见鬼的模样。

    “啥子情况，老道难道还看走了眼？那小子居然是一个仙境真仙？”

    ...

    两人进入了弥漫水汽的瀑布之下。

    刹那间。

    无数毁灭世间万物的恐怖气息铺天盖地的向两人身上涌来。

    声势浩荡，几乎可以比拟先前那猴子渡劫时的天雷。

    余雯雯怎么也想不到沈玉居然就这样简单的闯进了这里，此刻浑身紧绷，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面临死亡如此接近，且无从抵挡。

    她面色罕见苍白起来，身体下意识想要出剑抵抗，但望着身前那道沉稳的青衫身影，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安定了许多，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沈玉感受到身旁女子身体清微的颤抖，说道：“别怕。”

    随后闭眼，右手虚划迅速的打出一道法印，往前一步，带着余雯雯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好似时光荏苒。

    余雯雯神识有些恍惚，发现自己站在一道巨大的灵气长河之上，正极速的前行。

    沈玉立在最前方，身上的青衫随风而动，而先前那股恢弘磅礴的气息从两人身旁流过，彻底的无视他们。

    余雯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一幕。

    两人在幽暗的深渊前行，不知多久，只听的一声破裂的声音！

    随后，灵气长河崩碎，周身弥漫的水雾消逝，一股难言的热意席卷到了他们全身。

    一道荒凉的景象印入了两人的眼帘。

    四周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无数枯萎的巨树横卧在地面上，远处有一些巨大的焦黑深坑，深达百丈，甚是壮观。

    余雯雯抬头望去，但见那道从天而落的临渊河水在落入了一个巨大的湖泊之后，又沿着一条黑色长河蜿蜒向南。

    此时她才意识道自己原来已经来到了南蛮妖域，心中有一股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道宗和南蛮妖域相互争斗了数千年，如今他们两个道宗的弟子居然就这样轻易的闯了进来。

    而之前那道屏障，可是道宗花费了数千年布置而成的阵法。

    沈玉落地后环视四周，说道：“这里就是那只猴子渡劫的地方了。”

    余雯雯定了定神，面色复杂的问道：“你身上还有多少秘密？”

    “没有多少，我道心较为通明纯粹，对于天地之间残留的大道真意总是容易察觉而已。”

    沈玉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说下去，于是说道：“明年谷雨时节，我们还要回到剑宗，你抓紧时间修炼。”

    余雯雯说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沈玉笑了笑说道：“因为你好看。”

    余雯雯没有说话，只是认真的望着沈玉。

    少年最后，方才无奈说道：“别想太多了，若你觉得受之有愧，回了道宗后就帮我个忙吧。”

    ....

    南蛮妖域深处，帝山。

    中年男子随意的走在山间小道，身后跟着一个两丈高的魁梧汉子。

    那汉子面容丑陋，双臂极长，浑身长满了金色毛发，每走一步，就有无数的妖气从他身上散出，最后犹如实质一般缓缓的飘向天空。

    他的耳朵突然抖动，随后望向了北方。

    中年男子笑着说道：“感觉如何？小猴子。”

    魁梧汉子真名猿一，在听到此言后咧嘴一笑，挠头说道：“天地给我的那股压制感越来越小了。”

    妖兽先天肉身强壮无比，但是修行一事比不得人族聪慧，更何况此妖乃是世间有数的上古妖兽，天地给与它的压制极为强大。

    这一次历经数道天劫而最终破境，不光寿命延长了许多，力量更是达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对于受尽了人族压制的妖域来说，可谓是一个极大的帮助。

    只是即便此时力量暴增，但是让他依旧震撼的是哪怕自己已经破境到飞升境，成就妖王之身，在面对眼前这个中年男子，仍然有一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

    仿佛修行的大道之路上，对方已经领先了自己一有亿万里之遥。

    更恐怖的是，境界越高，这种差距感越是明显。

    中年男子突然说道：“吩咐下去，临渊河那道九天瀑布方圆千里范围内，不得有任何妖兽进入。”

    猿一眼中闪过错愕，但还是习惯性的点了点头。

    男子闲庭信步，淡淡说道：“不解？”

    猿一点了点头，问道：“您为什么会看重那小子。”

    妖帝商羊随意说道：“璎珞这丫头认识了一个通天的大人物，先试试看能不能让他对我妖族有些好感。”

    猿一有些不信，继续问道：“仅仅如此？”

    商羊没有继续回答前者的不解，只是眯着眼望向天空，说道：“老夫子说的那具谶语，千年前的那卷天书预言，似乎要成真了，大争之世来临，灵荒九大圣地打压了我妖域数千年，总算能够让我们有了一丝喘息了。”

    中年男子最后望向北方，喃喃说道：“沈玉，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