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满载星光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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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之后，拥有资格上船的英雄们终于决定了。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这些声名赫赫的半神英雄们在海边杀死了一只公牛，以向天神宙斯献祭祷告，乃至是向众神一起祈求祝福。

    随后，天神卷起一阵浪花，将祭品吞没，以示自己见证了这场伟大的冒险。

    然后，英雄们便争执起究竟谁应该成为船长，英雄们议论纷纷，但最终的船长人选集中在了两个人身上。

    “赫拉克勒斯是我们之中最勇武的，他的威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除了他，还有谁有资格成为船长。”

    一人高声道。

    此时的赫拉克勒斯虽然并未完成自己的十二伟业，但仅仅只是杀死狮子与九头蛇这两件事，就足以让他名列全希腊最强大的英雄行列。

    但立刻，就有人反驳道。

    “难道不是尹阿宋号召众英雄的吗？作为伟大冒险的发起人，他才应该是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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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驳的人是阿卡斯托斯，他是珀利阿斯的儿子。

    理论上他应该维护自己父亲的王位，但他却崇拜自己的表兄尹阿宋，不顾父亲的阻拦，执意加入到这场伟大冒险中。

    众英雄争论着，作为话题主角的两人，披着狮子皮的赫拉克勒斯与披着豹皮的尹阿宋却并未开口，他们都正在互相打量着对方。

    在赫拉克勒斯看来，面前的尹阿宋实在是年轻英武的年轻人，目如繁星，嘴角上扬，自信昂扬。

    而尹阿宋看来，赫拉克勒斯则如传说中一般强大。众多英雄一个个都是身材高大魁梧，但赫拉克勒斯在这众人中却还要更加瞩目，在他的身上有一种远超其他人的气势与压迫感。

    他不自觉的微微眯眼，他想要借助此次金羊毛行动，积攒下自己的名望，以恢复自己的王位。所以，他非常需要这个船长位置。

    但是，如果是这个赫拉克勒斯的话……

    尹阿宋心知，自己是无法与这位名扬希腊的大英雄媲美的。

    该怎么办呢？

    尹阿宋的心中不断思索着解决办法。

    但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赫拉克勒斯开口了。

    “好了，各位希腊的战士们，我知道你们想要将这个荣耀交给我，但我认为这份荣耀应该属于组织起我们的人。”

    当赫拉克勒斯选择退出争夺后，这场争论也就失去了悬念。

    尹阿宋的手心满是汗，却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向众位英雄们致敬。

    “各位希腊的勇士们，准备启航吧。”

    尹阿宋挥手，意气风发。

    于是，在船长的命令下，英雄们很快齐心协力挖出沟壑，将这艘巨大的龙首船阿尔戈号推出了港口。

    巨大的龙首船长度不下百米，上面足以让骑兵跑一个小圈。英雄们每两人共同掌握一把浆，当英雄们一起划动木浆时，这艘船便能以难以置信的速度破开风浪，驶向大海尽头。

    而最中心的位置则被英雄们不约而同的让给了底比斯的赫拉克勒斯与特格亚的安凯俄斯，这两人被英雄们默认为是此行中的最强二人。

    于赫拉克勒斯看来，安凯俄斯也是一个很有气力的男人。

    他听说过对方的传说，传说他曾经一个人与巨人打赌，轻松压制住了巨人的手腕，然后巨人们恼羞成怒，他便又将那几个巨人打翻在地。

    “哈哈，赫拉克勒斯，这些年来，你的名字流传在全希腊的四处各地，能见到你真是让我高兴。”

    这个豪爽的男人和赫拉克勒斯一见如故，两人畅谈起来。

    在畅谈之中，赫拉克勒斯很快听到了这位挑战巨人的男人的下一步打算。

    “嗯？你想要去挑战卡吕冬的野猪？”

    赫拉克勒斯意外道。

    安凯俄斯点了点头，说道。

    “我听说那是个很强大的怪物，它在卡吕冬已经杀死了许多猎人，许多英雄丧命于它的獠牙之下。这次行动之后，我就准备去见识一下。”

    这个豪爽的男人眼神中充满了挑战时的期待。

    “卡吕冬的野猪啊……”

    赫拉克勒斯念叨着。

    这头着名的怪物，他也听说过，如果可以的话，他本来也想去试试的。对于追逐着荣誉的赫拉克勒斯来说，任何的强敌都只能让他更加兴奋。

    不过，既然安凯俄斯这样强大的人都去了，相必不在话下。

    心中想着，英雄们划着这艘大船，天色便逐渐黑了下来。

    英雄们累了，便开始在龙首船上饮酒吃肉，这些强大粗鲁的英雄们，在武力上凌驾于凡人之上，但在性格上与凡人并无区别。

    喝酒上了头，英雄们便开始比拼起来，甚至相互吹嘘自己和祖上的功绩。

    这个炫耀自己是海神波塞冬的儿子，那个便说自己也是火神赫菲斯托斯的后代，

    但正如他的先祖一样，火神的后代帕来莫尼俄斯也同样是个跛子。波塞冬之子嘲笑着他的跛足，恼怒的神裔便相互扭打起来。

    这一打，英雄们便兴奋了起来，围绕着两人起哄。

    “打！揍他鼻子！戳他眼睛……哎呀，你看清楚往下打啊……”

    名为珀琉斯的英雄用力拍打着盾，为自己的同伴们助威。

    这位未来会迎娶海洋女神、并生下阿喀琉斯的英雄，此刻毫无身为伟大英雄的自觉。大笑着，看两个伙伴大打出手，还不时兴致勃勃的教唆几句。

    而他的兄弟忒拉蒙本来还想上前劝阻，结果被不知谁往脸上揍了一拳后，一下也火了。

    他脱下自己的衣裳，光着膀子便加入了战斗，与两人一起打了起来。

    这位日后声名卓着，以冷静谦让着称的伟大英雄，此刻远没有后来那么成熟，正处于自己最火爆的时候。

    混战的规模越来越大，许多本只是围观的英雄们也被迫牵扯进其中。

    英雄们的乱战，令身下的这艘庞大龙首船都摇晃起来。

    日后化作双子座的波拉克斯兄弟与后来杀死他们的尹达斯兄弟并肩作战，猎户座俄里翁的子孙与凯尼斯的子孙相互厮斗……

    此刻，船上的英雄们还不知道未来的命运，还不知道彼此之间的奇妙因缘。

    将来的朋友与敌人，就这么在酒劲的作用下，哈哈大笑着战斗着。

    而船首，俄耳浦斯看着天色逐渐昏暗，海平面的远方，太阳即将落下。背对着乱斗中的英雄们，这位琴手取出了身旁的竖琴，旁若无人的歌唱起来。

    “太古之时，高天与大地尚未分离，繁星正在天父地母的怀中孕育……”

    这位多才多艺的琴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从容的歌唱着。

    他歌唱着天地尚未分离的时代，歌唱着繁星、太阳、月亮如何循环往复，歌唱着河流如何奔腾，飞鸟走兽又是如何诞生。

    在那个时代，泰坦们还被囚禁在吞噬万物的塔尔塔罗斯中，克洛诺斯还与盖亚一起统治着世界，天神宙斯也还是个婴儿。

    伟大的国王那时还与众神为宾客，被众神所尊敬，后来引来灾祸的王后刚刚生下自己的儿子与女儿，正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喜悦中。

    人与神，国王与英雄，许多的故事娓娓道来。

    这位琴手就这么唱着，直到船上的英雄们在歌声与打斗中，或是直接睡过去，或是筋疲力竭的靠在船上休息。

    这些将来或是化身为天上星座，或是名传歌谣的英雄们，无论聪明愚钝，英俊还是丑陋，就这么横七竖八的睡着。

    在这一刻，他们并非是后来人人传颂的英雄，也并非是天上的星光，而只是年轻气盛的航海冒险者。

    龙首船飘荡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星光投射在大海之上，泛起无数细碎的银光。

    船上，星光熠熠，犹如行驶在群星之中。

    赫拉克勒斯醉倒在梦境中，隐约间，他仿佛看见了一个身影。

    “阿尔喀德斯……阿尔喀德斯……”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朦胧的睁开眼睛，却看见那繁星之下，一位女神正安静的坐在船沿。

    那个熟悉的身影，让赫拉克勒斯的心头不由跳动起来。

    “是梦吗？”

    他呢喃着，伸手走向那道身影，然后扑倒在她的脚边，抱着她的裙子，伟大的英雄此刻犹如孩童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莫娜，莫娜……墨加拉……是我，是我错杀了我的孩子……”

    这位极罕见表露出自己内心悲伤，始终以自信强大示人的大英雄，在自己的义母面前却直接崩溃了，絮絮叨叨着说着自己过去几年的经历。

    被赫拉妒恨的大英雄强大却不幸运。

    他曾自负的相信自己可以击败一切敌人，却唯独难以逃过神灵的恨意。

    在安菲特律翁死后，第一次感受到了父爱却又迅速失去了父爱的大英雄并没有逃过天后的捉弄。

    在那之后，他爱上了忒拜的公主墨加拉，两人幸福甜蜜的生下了三个孩子。但天后赫拉却让自己的仇敌陷入疯狂，大英雄在狂乱中失手杀死自己的三个孩子，等到清醒过来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他再也无颜面对自己的妻子，为了赎罪，他选择接受了自己表兄阿尔戈斯国王欧律斯透斯的刁难。

    按照表兄的话，他必须为自己做下十件大功业，如此才能向诸神证明，洗刷掉自己身上的杀子罪孽。

    大英雄心甘情愿的接受了任务。

    他已经杀死了涅墨亚的狮子，因此他便又去杀死了断头再生的九头蛇。

    世人只知道他立下了两件巨大的功业，却很少有人从一个父亲的角度想过，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究竟是多么悔恨的事情。

    这些话，赫拉克勒斯从未对他人说过，唯独只有在见到自己义母的那一刻起，他才无法忍受，失声痛哭起来。

    而抚摸着自己义子的头顶，在早已长大成人的男人面前犹如天鹅般脆弱的女神却低垂眼帘，如同过去一般柔声抚慰着。

    “没事的，阿尔喀德斯……”